春夜(52)
“我……”我看了他一眼,说不出话来,垂下眼帘。
我听到沈令戈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说:“我不希望你对我这么客气,就算是朋友之间也可以相互帮忙,不是吗?你可以对沛凝说难处,也可以和我说说,我会很开心。”
我的心跳快起啦,愣愣地抬头看他。
沈令戈的意思是我想的那样吗?
我不敢确定他是单纯地觉得我们应该是朋友、应该相互帮助(但这大约只能是他帮助我了),还是更进一步,有别的暧昧的意味在里面?
我倾向于后者,却不敢多想,然而也不想他不愉快,只能躲开他的视线,几乎是安抚、是恳求地说:“我……不太习惯向人开口。如果你不高兴,以后我会改,会努力克服,好吗?”
沈令戈放轻声音:“我没有不高兴。”
我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想确认他的话——他似乎说的真话,只是眼神里带了无奈。
我放下心来,心头松快之余,鬼使神差地补充了一句:“我不想你不开心……”
沈令戈笑了一下,说:“嗯。”
接着便是沉默,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没话说了——那不是尴尬地安静。我几乎是在享受着静谧,懒洋洋地不想动弹,连张嘴的力气也消失了一般,不知道沈令戈是不是同我一样。
这时,师姐咳嗽了两声。
沈令戈和我同时看向她——我几乎是开小差地在愧疚,因为刚才我完全忘了师姐的存在,眼里心里都是沈令戈。
师姐干笑了一下,说:“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个事情要办,刚刚有人给我发微信提醒我。正好饭也吃得差不多了,要不我就先走,你们两个在这里继续商量商量搬家的事情,疏默到时候需要我帮忙的话就电话里跟我说一声,随叫随到。”
她说话间站起来,拿起包和一下午的战利品,准备要离开。
我怔了怔,也和她一起站起来:“怎么这么突然……是不是有什么急事?”
师姐按住我的肩膀,让我重新坐下,笑着说:“不着急,也不是大事,就是需要我去一趟。你别担心我了,赶快把房子的事情敲定好。”
沈令戈说:“需要我送你吗?”
师姐撇了撇嘴道:“不用,不然我怕我不是在车里而是该在车底了。行了,你快把我们疏默安置好,我就先走了。疏默我走了啊,下回见。”
“回见,路上注意……安全。”她一边戴上墨镜一边风风火火地走了,连我的道别都没听见。
我讪讪道:“师姐走得真急。”
沈令戈说:“她一向都是急性子,热心肠。”
我低声说:“嗯,师姐帮了我很多。”
沈令戈顿了一下,说:“我那里有套公寓闲置,和你现在住的地方差不多大,是装修好的,定期有人打扫,你可以直接住进来,要是哪里不喜欢,也可以叫人来改。”
我心道果然,方才就猜想沈令戈这样绝对算得上的有钱人,甚至在那其中也会排在前面的人,名下肯定有不同的房产,那所谓的帮忙大概就是他吃亏低价租给我了,只是这样就成了我明晃晃地占便宜了。
我想了一下,说:“那租金……”
沈令戈似乎知道我想问什么,便说:“我不住那里,那公寓就一直放着。如果不是你也不会租出去,还要花钱请人打扫,你住在那里算起来还是我省了钱,所以你随便给些就行了。其实你不给也无妨,只是怕你心里有疙瘩。”
他说对了,首先我就过不了自己心里那一关,更何况我还……喜欢他,更不愿做出小器之事。
我说:“亲兄弟还要明算账,怎么能白住你的地方,随便给也说不过去。”
沈令戈说:“那给市场价的一半,要是一些也不少,我这算什么帮忙?”
我仍有些踌躇,听见沈令戈说:“刚才是谁说要克服,是谁说不想我不开心?”
我的脸颊热起来,讷讷道:“我那是说的别的事情……”
沈令戈说:“嗯?”
我只好改嘴说:“好吧,你别不高兴。”
“好”,沈令戈笑了一下,看了看我,不紧不慢地说:“对了,忘了告诉你,那小公寓就在我现在住的地方的隔壁,是同一层楼一大一小的两个户型,我和星星住在大的那间。当初为了清净和方便,索性都买了下来。”
我睁大眼睛:“......啊?”
第58章
我万万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情况,不由睁大眼睛,脱口而出:“……啊?”
沈令戈说:“怎么了?”
我原本以为至多是沈令戈便宜租我一套条件优良的公寓,即使是那样我都觉得使自己自作多情的暧昧猜想,却没有意料到还将会住到沈令戈的隔壁。
我不得不,不得不正视某种可能性。
我缓缓呼出一口气,忽然之间就莫名其妙地镇定下来,大概是心底更笃定一直不敢妄想的答案。
这一刻,我从未如此头脑清醒,升起试探地念头,抿了抿嘴唇问:“没有别的地方了吗?你住的公寓一定很高档吧,就算是一半的市场价肯定也很高。我怕负担不起,而且也不用住条件那么好的。”
沈令戈不置可否,只说:“其他只有面积更大的屋子或者独栋别墅。”
我:“……”
沈令戈看了我一眼说:“所以我一开始说你只要给你能承受的费用就好了,一切以你自己为主,这不影响什么。”
我忍不住追问道:“……为什么一定要我搬到那里呢?搬到……你家的隔壁。”
沈令戈似乎有一瞬间地停顿,随即往后靠在椅背上,意味不明的目光落在我身上,过了一会儿才说:“因为只有那里最合适。”
沈令戈在打太极,我冷静地想。
但倏然之间,我感觉到热血一股脑涌到从来都是瞻前顾后的大脑,勇气填满一直由怯懦和自卑占据的胸腔。我下意识挺直腰背,眼睛直直地与他的目光相接,实际的冲动被轻声的语气包装,低低道:“你知道我不是在问这个。”
可惜,话在出口的临门一脚时刻又犹豫了,同样的内容,却无端短了几分气势。
不过我还算满足,不因冲动后悔,安静地等沈令戈的回答。
沈令戈并不躲开我的视线,隔着一张桌子——短短的距离与我对视,只是沉默。然后他仿佛是妥协了般,又有些轻松似的,微一笑:“因为方便。”
我微微一想,有些脸热:“方便什么?”
沈令戈却再不说,轻松的,笑而不语。
我好似明白,又好似不明白,心脏砰砰砰跳得厉害。
到这个时候,我不依不饶:“是什么?”
沈令戈转而问我:“你觉得呢?”
我说:“我不知道,只有你自己知道你的想法。”
我感觉到到此刻只差一句话,就差一句话。
我说:“告诉我。”
我们两个人之间,我希望这句话是由沈令戈来说出口,因为我甘愿他掌握着可以戳穿不论是金窗户、银窗户、铁窗户还是纸窗户的利刃。
同时因为席暮柏,我变得战战兢兢,更害怕承受失望,自私地想成为那个被赋予掌控、主导关系的权利的人。
我几乎是希冀地盯着他。
然而沈令戈没有说出我希望的那句话,他跳过我的问题说:“你会搬过来吗?”
我有些委屈,定定地看着他。
然而沈令戈的眼神太温柔,甚至让我有了请求和讨好的错觉。
我感到无奈,冲动剂也缓缓失效,没有再追着问,但心里仍是有莫名的坚持:我想要沈令戈先说那句话。我以为他会说,然而他没有——我也不会说,至少不是现在。
我只好安慰自己,也许是时机未到,况且现在的状态我也不是不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