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26)
周一中午一下班,我同栗子说了一声有事不与她一同吃饭,便急急离开公司。
午休时间不长,所以只让中介带我看了位于公司附近的两间房子。
公司处于繁华热闹的商业区,周边房子的价格自然高一些,但即使有了心理准备,第一间屋子的租费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期。这是一间小型的单身公寓,看起来已经有些老旧,开放式厨房的灶台周围墙壁因为油烟和污渍变得焦黄,洗手间的地板上贴的瓷砖缝隙也被黑色脏污填满,着实性价比不高,对不起高昂的租费,大约这么贵的唯二理由就是单人租住,早晨不用与人抢占卫生间以及便利优越的地理位置。
参观途中,中介小心地笑道:“这是上一任租户租住的时间长了,不注意卫生。不介意的话可以直接住,要是觉得不太好,其实一打扫就干净了”
我笑笑,只顾看,并不说话。
我自然知道这都可以打扫出来,但着实要费一番功夫。而且不全是卫生问题,房子处处透着陈腐气息,给我感觉不太舒服,加上昂贵的租费,我便倾向于否决它。
见我兴致不高,中介带我看了第二间房子。这一次是一所小区里的大三居室合租房,另外两家租户分别为一对情侣和一位单身女孩子。因为是合租房,租住费用适中,各种设施齐全,看上去也简洁干净,我还算满意。
从我们参观的那间出来时,中介说公共区域有阿姨打扫,保证整洁,不需要租户操心。
我点点头,在心里默默评判了方方面面,觉得可以纳入考虑范围。
此时,正巧斜对面的门打开,走出来一对情侣。见到我和中介,他们愣了一下,随即同我们点点头,然后讲话离开。
关门时,我无意间瞥见那屋里的样子:满地都是乱扔的衣服,角落里堆着饭盒和盛满的垃圾袋,门边甚至有小小一团干涸的白色半透明的不明物体。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路过那扇刚刚开阖过的门,我甚至能闻到飘出来的异样味道。
下楼出门,我与中介说再考虑考虑,他说有事联系他,我们便就地告别各自离开了。
到下午上班时间还够我找个地方坐下来吃饭,然后回到公司小睡一会儿,然而那对情侣屋子里白色的不明物体一直萦绕在我的脑海里,半透明的橡胶质感让我忍不住怀疑那是用完没有扔掉的安全套,不仅没有了胃口,还有一丝反胃。于是我在街边的便利店随意买了个三明治,准备带回公司,饿的时候充饥。
我原本就知道这个时候找房子不容易,加上我自己不想将就,钱包却不帮忙,所以虽然看的两间房子都不太满意也没有很失望。毕竟时间还有,我打算慢慢来。
回到公司,部门里空荡荡的——大部队还没有回来,只有零散的几位同事趴在桌子上补眠。我放轻脚步,拿着自己的杯子到茶水间,要冲一杯牛奶。茶水间有早回来的同事正站在咖啡机前,我们互相打了声招呼,闲聊几句。
过了几分钟,等饮水机加热时,我忽然收到沈令戈的微信。
——吃饭了吗?
我愣了愣,不知道他这个时候给我发消息做什么,总不能是闲聊。
我摸不着头脑,但还是老老实实地回他:还没有,刚才有事出去了。买了三明治填肚子。
沈令戈很快回过来:距离上班还有时间,可以下楼去吃饭。
我说:有点懒得去……而且不是很有胃口。
他又说:不吃中午饭是不健康的行为。
不面对沈令戈本人而是对着手机屏幕,我没有那么拘谨,说话放松自在许多,道:就今天中午一次,真的。
这次他没有很快回复,我一边看饮水机好了没有,一边不断打开微信界面,然而没有动静。
难道是我没有听他的话让他不高兴了吗?
我抿了抿嘴唇,想说点什么,手指在键盘上摩挲几下却又放下。
我把手机放进口袋,专心等饮水机工作。
没多久,机器显示完成,我有些心不在焉,用杯子接热水。忽然感觉到口袋里手机震动,我顿了一下,忙将接水到一半的杯子放到一旁,拿出手机。
沈令戈说:那你等一会儿。
等,等一会儿?
我有些怔愣,这是什么意思?
是沈令戈要来找我的意思?他没有在公司吗?在……公司里见我?这可以吗?还是他有别的想法……
我满脑子疑问,便问他:在公司里等你吗?
他说:嗯。
接着就没有再说什么了,我不好再问,只能继续手上的事情。
忽而我想到重要的事情,他要我等什么?难道等他来给我送午饭吗?
不会吧……
然而我没有再给他消息,冲好牛奶后端着杯子往部门里走,却一直在想沈令戈。走到门口时,我往电梯那边看,也不知道在看什么,可能是想沈令戈会不会突然从那里出来,然后向我走过来。
我忍不住用手拍了一下额头,摇了摇头回到座位上。不过原准备在桌子上趴着眯一会儿,我也趴不下去了,莫名地有些亢奋,总想往门口看,或者做着将手机解锁、关闭、再解锁的无意义事情。
没多久,沈令戈打电话来的时候,我正在盯着手机屏幕出神。他的电话一进来,我吓了一跳,手一哆嗦把手机拍到了桌子上。
声音有些大,我立马按住手机,朝被吵到的同事说了句:“不好意思。”
我很快接起电话,轻声说:“喂,沈先生?”
沈令戈说:“疏默,在楼上吗?”又说:“下来吧,我在公司楼下”
我怔怔地说:“我马上下去。”
他就要挂电话时候,我忙鼓起勇气小声问:“你……你来给我送午饭吗?如果,如果不是,就……当我没说。”
沈令戈低笑,电流转化的磁性声音从听筒传到我的耳朵里,似乎也传到心脏,那里酥酥麻麻的,我觉得耳朵被他的笑声震动了,有些发烫。
我听见他说:“嗯,快下来。记得汽车样子和车牌号吗?”
一辆银灰色汽车出现在脑海里,我张张嘴,道:“记得,你等我。”
我挂了电话,忙乘坐电梯下楼。这个时候,陆陆续续有人回来,但不多;几乎没有人下楼,下去的时候甚至没有在中间楼层停下。
我盯着楼层数字显示板,渐渐回过味来,心跳慢慢加快。有种特别的紧张升起,但那并不让我感到不适,而是仿佛知道要收到很棒的礼物前,不清楚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但却很兴奋、手脚无处安放的奇妙感觉,不自觉地想要微笑,或者蹦一蹦跳一跳来缓解自己的情绪。
也许沈令戈只是顺路或者心血来潮,但对我来说,这样专门只为我一个人做的事情、我能得到另外一个人的特殊待遇——也许是我的臆想,但我还是感到受宠若惊,禁不住有些开心。
这与乔依楠和戚昱来做这件事不一样,而席暮柏,他很少做这样的事情。至于哪里不一样,我说不清楚。
或者说,我没有心思来考虑。
因为电梯到了,我赶紧走出公司大门,一眼就望见了停留在路边的银灰色汽车。
第29章
我看见停在路边的银灰色汽车,脚步一顿,随即径直走过去。
汽车后座的窗户落下,沈令戈露出半张脸:“疏默,上车。”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沈令戈坐在里面一侧,穿了一身深灰色西装,头发打理得规整有型,露出饱满的额头和英俊的面容。
我忽有些局促,正要向他打招呼,才发现副驾驶上也坐着人,正微侧着身子向后看来。那是一位漂亮的女人,棕色浓密的大波浪卷,皮肤白皙,五官立体,颇有异域风情。
见到她,我愣了一下,因为感觉十分面熟,似乎在公司里见过。
果然,她微笑着说:“你好,我是艾琳,是沈总的助理。”
艾琳的语气恭敬而友好,我深觉承受不起,忙礼貌道:“你好,我是方疏默。”
怪不得我对她有些眼熟。不过我只是小职员,也不善于钻营人际关系和社交,离公司上层远得很。我平时打交道的都是部门里的人,见到职位最高的上司是经理,沈令戈是公司总经理都是最近看他的资料才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