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像人生再度重启,来到“第三次”之后,泷泽生厌倦了。
他的厌倦掩饰在太宰治的“人格”之下,那何尝不是太宰治在保护他。
他只要模仿太宰治的行事作风,就可以伪装自己的失误和怪异,这种方式甚至可以让他光明正大的去思念一个人,因为你看,我的人生处处都是你的影子,我每时每刻都在想念你。
和黑泽阵绑定在一起后,泷泽生可谓放肆的嚣张过一段日子。
他想知道这个任务究竟有多么的特殊,又有怎样的自由限度,于是在最初,泷泽生是最不安定最闹腾的那位。
第一天,泷泽生便暗示道,“黑泽,我饿了,没有糖分我的大脑就会生锈,大脑生锈我就打不出代码,我的工作效率会大打折扣,那位先生会失望,可是现在是凌晨两点,外面还在营业的甜品店屈指可数,如果我能吃到海盐味奶油喜久福就好了,那么我一定会在幸福中工作……”
碎碎念个不停的少年有气无力的摊倒在沙发上,他的脸埋在沙发里,于是声音也含混不清。
黑泽阵:“……”
他的脸上是嫌弃,连语气也是嫌弃的,“真麻烦……”
然后他带着钱,穿上衣服出了门。
当晚泷泽生在凌晨三点半的时候等来了喜久福,但不是海盐味的,那个奶油没有任何的调味,连糖都没有。
怎么来的不言而喻。
“……你把甜品店的大叔从睡梦中叫醒了吗?”
黑泽阵看着他,“我跟他说有个人临死前就想吃他做的东西。”
可想而知店长做得多么仓促多么着急,估计意识还在梦里,只知道做得再慢一点儿那个念念不忘的人就要凉了。
第二天,泷泽生在自己房间的门框上上了吊。
然后因为他太高了,就算蜷起腿也会够到地板,而人在意识不清的状态下会本能的挣扎求生,他没有太宰治那个控制心跳和呼吸的本事,也没有那么多的自杀经验,吊了几秒钟就因为发觉死相会很难看选择了放弃。
等他把头从绳子里拿出来,黑泽阵就在旁边倚着墙看他。
泷泽生:“……”
黑泽阵:“要帮忙吗?”
泷泽生:“…那请你给我选一个合适的房梁?”
合适的房梁有了,在他平时训练搏击的教室,擂台正中间有一条从屋顶垂下来的绳子——那是训练攀爬技能用的。
泷泽生吊了上去。
五秒之后,他摔了下来,因为晃来晃去的绳子被黑泽阵当成了射击用的靶子。
摔在软垫上的泷泽生不禁瞪大双眼,用一种看稀奇物种的目光看向了黑泽阵。
然后银发少年似乎弯了弯唇角,但是他的脸撇开得太快,很容易令人怀疑那抹笑意是错觉。
“……你在嘲笑我?”
“看来你有自知之明。”
“黑泽!”
第三天,泷泽生抱着新款游戏机撬开了黑泽阵的房门。
黑泽阵正在做倒立俯卧撑,并拒绝了泷泽生的邀请。
泷泽生说:“输一局的人罚两百个,而我今天的目标是……嗯,先让你浅做个两千个吧。”
“……”
这个挑衅太过嚣张,无异于骑在头上跳舞,黑泽阵当即同意了。
然后他输了三千个俯卧撑。
多出来的一千个是他不信邪硬加的。
“哈哈哈哈所以你明明被组织里的人称作什么都擅长的天才,但是根本不会打游戏嘛……”
然后黑泽阵转头凝视着他。
那时候他的青色眼睛还偶尔会在某个瞬间流露出些许稚嫩的,和年龄相匹配的神色来。
他看着泷泽生的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微光,似乎多了某些不一样的东西。
第四天,泷泽生在工作。
第五天,泷泽生在工作。
第六天,泷泽生在工作。
他工作起来的劲头有些吓人,废寝忘食,就像是在耗费生命力换来研究成果,空静一直负责照顾他,而面对工作状态下的泷泽生,她忧心忡忡,且小心翼翼。
空静对黑泽阵说,“……我不敢打扰他。泷泽每次被打扰的时候,都会露出很可怕的表情,并且精神变得很不稳定。”
她这句话说完,黑泽阵直接闯进了泷泽生的工作室。
他要把某个就像要淹没在电脑里的少年挖了出来。
泷泽生的工作间里有两台巨型计算机,和好几个屏幕。
屏幕的蓝光盈盈照着漆黑的空间,而泷泽生正或飞快或微顿的敲击着键盘,他同时操控着多个板块,如同机器人一般运作着,不知休眠,不知疲倦。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碧绿的瞳孔中滚动着数不清的代码,透出无机质的非人感来。
仿佛他现在就是个人形电脑。
这幅情景下的泷泽生极为陌生,却也……极为强大。
那是和武力无关的,另一种意义上的强大。
那个时候黑泽阵才有了一种,泷泽生是“组织重点培育保护的对象”“十几岁的天才”的真实感。
大脑神经因为这种奇异的冲击而隐隐战栗着,黑泽阵发现泷泽生并没有意识到他的到来。
微微思考过后,黑泽阵朝他的后颈吹了一口气。
他没有选择触碰身体和发出声音的方式来打断他,而是用最为温和的气流。
泷泽生一顿,就像被唤醒了一般,转过了头。
然后他的脸直接黑了下去。
“出去。”他的嗓音冷冽。
黑泽阵抓住了他带轮子的椅子,丝滑的将人给推了出去。
接触到房间之外的光线的泷泽生就像文娱作品里被阳光照射的吸血鬼一样大叫了一声,“我的工作还没有做完呢!”
“三天。”
“哈?”
“你三天没有合眼。”黑泽阵把他直直的推到了卧室,“以防你猝死,现在强制你睡觉。”
泷泽生的反抗是从椅子上站起来。
然后因为虚弱,他眼前一黑,意识也直接断层。
在他的认知里,他本来要往前迈出一步,可下一秒就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还枕在黑泽阵的怀里。
泷泽生:“……”
泷泽生:“我对男人的膝枕没有兴趣。”
没管黑泽阵黢黑的脸色,泷泽生义正言辞道,“你要对一个虚弱的美少年做什么?”
泷泽生以为他会被无情的丢在地上。
因为他以为黑泽阵是个很冷清很嫌麻烦的性子,对方能忍受他这么久已经很不得了了。
但是没有。
泷泽生甚至被打横抱了起来,他在那个有力的怀抱里恍惚了一瞬,然后瞪大眼,刚想说什么,就感觉到脖子上有点儿湿,伸手一摸,红呼呼的新鲜血液。
泷泽生:“……”
泷泽生:“你谋杀我!!!”
银发少年凉凉的瞥他一眼,“是你自己蠢,晕过去就像废物一样四肢僵硬,下巴着地,这地上要是有个钉子,你的下颚骨能把钉子砸到地下去。”
他骂得太精彩了,泷泽生呆滞的虚虚捂着下巴,震惊的看着他。
那天他被带到了医务室,处理他伤口的还是空静。
空静小姐很想调侃一下他们看上去已经认识好久了,但是最后也没有开口,因为她不能确定这两个人是不是真的关系要好了。在空静小姐的眼里,泷泽生和黑泽阵都适合当独行侠。
而他们相处起来能看似这么融洽只是因为——那份完全没有在对方身上抱有期待的认知。
没有期待,于是也没有防线。
不在意,所以也会在某天后知后觉。
第七天,泷泽生睡了一整天。
第八天,泷泽生爬上了天台。
他在第七天做了一场冗长的梦。
梦里有他想见却不能见的人。
他站在天台边缘,据点的人正因为找不到他而焦头烂额,而泷泽生垂着头,凝视着摔到上面大概率会粉身碎骨的地面,不知从何方向而来的气流吹起他蓬乱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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