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我到最近的、能打得到车的地方下就好。”余温言说。
窗外开始倒雪了。
陶晚轻叹一声:“这段路妈妈能开。”
两千多公里开什么车。
“我有其他地方要去。”
“那要是你跑了怎么办,妈妈去哪里找你呢。听话,车是妈妈租的,我们去还完车,妈妈就和你一起去坐飞机。”
“我自己回。”余温言坚持,手搭上车门,察觉异样。
“那样我会很困扰的,”陶晚嘴角挂着笑,艳丽,晃眼,她抛来余光,轻轻喊他,“温言。”
“亦或者,应该尊称你一声,雪山神。”
车内很暖,还有一分软烂的麻意,余温言撑着身子,搭在车门把上的指尖却承不住,食指滑落。
冷白灰发丝遮住他的眼眸,后腰的标记隐隐作痛,他落在陶晚身上的眼眸很冷。
第29章 29.“刻进灵魂的诅咒”
余温言睁眼。
耳边寂静,没有半点声音。
地板那条歪曲八扭的线在他的眼前乱晃,歪左,扭右,再逐渐重合。
一阵头晕目眩和耳鸣,余温言轻眯眼睛,又缓了缓睁开。
四周有三面透光又透明的墙,外面雪风呼啸,群从盯准猎物出击的虎豹,倏地掠过,毛发杂乱的、无章的、急促的,甚至不能称之为雪,更像一把把锐利的刀刃。
眼前正对着他的那面墙应该是面反着装的单面镜,漆黑一片,看不见那头人影。
余温言冷着眼在单面镜上搜寻,描摹不出墙后的人影。
是他梦里的场景。
原来是他陶晚绑的他。
余温言大意了,再如何给自己做心建设也抵不过二十几年来情同母子的习惯,以为陶晚不至于那么狠心。
图什么呢,陶晚图他什么呢,连最后的温存体面都不留,图什么呢,他又有什么可图的,图他是个什么都做不到的神,还是图他孑然一身。
余温言动了动,手脚皆被绑着,没有创口,腕间皮肤还很完好,倒是后颈有些疼了。
“劝你别动,”陶晚的声音响起,很冷淡,“扯到伤口,没人24小时盯着你给你止血。”
后颈有刀伤撕裂的疼痛,腺体处尽是异样感,他好像能够控制信息素的释放了。
“这是哪。”余温言的声音有些暗哑。
“不认得么,山神,”陶晚笑了,“你的雪山。”
一阵尖锐刺耳的喊叫声传入脑海,胎记一疼,余温言蹙眉闭眼,低声喃喃:“听不懂。”
“我找了你很久很久,”陶晚有些出神,不知在回忆什么,突然一笑,“却没想到,原来我儿子就是我一直想找的雪山神。怪不得,你的灵魂能从那具受诅咒的身体里逃走,钻到复制人身体里。”
余温言蹙眉,不作声。
“我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前代神给我们下咒,这咒最后不也还是回到了你身上,忍了八年不现身,不愧是山神。”
陶晚眼眸微厉,洇着大仇将报的光,“那咒会把灵魂困于一具躯体内,被下了咒的人,永世不得超生,下了这么狠毒的咒语,你却从那具身体里逃出来了,还好我捡到你那刻,找催眠师清了你的记忆。”
“你又从哪得知我是。”余温言沉声。
甚至比他还提前知道。
一支灌满药剂的试剂扎来,冰冷的试剂冲破阀门,肆意涌入他的血管间,带着冰冷和滚烫的相斥,余温言察觉到了体温的反常腾升。
“你不需要知道那么多,你只需要知道,我知道你是,就足够了。”陶晚明艳的笑在寒冬里显得毒辣,像毒蝎的尾勾,洋溢着刺中目标的洋洋自喜。
她一圈、又一圈缓慢解开余温言手脚上绑着的麻绳,满不在意,动作轻佻慵懒,彻底抽开一瞬间,余温言整个人顺势跌在地上,半晌爬不起来。
心脏跳动的速度在飙升,空气燥热,地下踩着的冰冷地板骤然摇身一变,浮着滚烫的红,他被架在炙烤的铁架上,灼热的火烤着他,热欲难掩。
和三个月前,他给谢秉川送餐、被村民抓住注射东西后的反应一模一样。
是加速发//情期到来的药剂。
纳闷了许久的疑惑终于有了答案,却是以他被擒作交换——村民没有渠道获取试剂,但陶晚有,是陶晚给的试剂。
喘息压抑不住,从缝里频频泄出,后颈刚被动过手术,此刻还在隐隐作痛,荔枝味信息素不受控散出来,飘散在空中。整间屋子都是清新香甜的味道。
他再度被改造成了omega。
陶晚脸上艳丽的笑一下子失了路,落下了帷幕。
“为什么不是曼陀罗味!”陶晚抓着他的肩侧,不停奋力晃动,目眦欲裂,“你身上的诅咒怎么会消失,为什么会消失!这不是刻进灵魂的诅咒吗!”
余温言喘着,笑着,眼眸黑沉,衬得笑意危险至极,像盛开在悬崖边的仙子草,“你觉得,把我重新改造成omega就能代替余夏接替诅咒了,被你们当了23年棋子,你什么时候赔偿我精神损失费。”
“这二十多年果然是白养,没我你以为你能活到现在。”陶晚一使劲推开他,余温言磕着架子,满目眩晕。
“我倒是希望没被你找到。”
痛苦了将近8年,在此刻终于让余温言知道察觉到了,为什么那时候雪陵村还闹着无法医治的病灾,陶晚还敢回去,能在雪陵村捡到他。
因为他们被下咒了,他的宝贝儿子被下咒了,她回去找解药,找方法,恰好遇上他——无父无母,伶仃一人,多合适的替罪羊。
余温言希望23年前那场大雪,能将他彻底埋了才好。
陶晚眼里的沉色消散不少,垂落视线看余温言,眼底荡着一抹不忍。
“养了你那么久,就算铁石心肠也……”陶晚咬着下嘴唇,积郁起黯淡的红来,骤然带上浅浅的苦笑,“要怪,就怪你爹,怪前代雪山神,他淹了整个村子,毁了我的家,还给我、给我的儿子下了狠毒的咒。”
猝不及防地,陶晚瞳孔颤着、收缩着,十年前呼啸的雪崩依旧历历在目,啸叫着朝她压来。
发//情期的潮热一浪一浪,余温言忍着、吞着,荔枝味四处寻缝钻。
是他解能力有问题么。
若真非铁石心肠,怎会开始便奔着找替罪羊的目的收养他,又怎会作壁上观看他痛不欲生度过八年,不曾过问,虚假关心。
“宝贝,”陶晚半蹲下,冷意的手拂过他的脸颊,顺着他的下巴轻挪,勾着指尖一抬,“听话,将雪山温度降至最低限度,妈妈不想和你作对。”
余温言哂笑:“休想。先告诉我,你从谁口中得知我的身份。”
陶晚说他是神,后背的胎记也在隐隐作痛,可除了预见未来,听得见庙宇里的祈祷,他哪来半分样子像个神。
当得他自己都不清楚,又怎么可能做到控制雪山温度。
陶晚也太看得起他了。
他要是真有什么操控风雪的能力,第一件事就是把这间破房子冲了。
“可惜,谈判失败,”陶晚起身,冷淡如刀的眼神扎在余温言身上,从口袋里掏出抑制剂,往透明玻璃上一扔,“好好享受完整的发//情期吧,雪山神。”
抑制剂破碎,满打碎片哗啦坠下,药剂散落满地,很快没了踪影。
耳边传来陶晚嗤笑声:“他果然没说错,神就是废物,什么用没有。什么都护不住,什么也留不了。甚至会受易感期发情期影响。”
眼前迷蒙,接触的地板忽而滚烫,忽而冰冷,冰火两重天,余温言蜷缩在地板上,指尖软的,磨过地上的沙砾,轻轻攥起。
脚步声越离越远,门被很用力关上,徒留一片寂静。
余温言却听见了热气腾升的声音,噼里啪啦,把他的发丝都烧了个干净。
该是麻药未散,限制他的行动了。
“…山神…保佑…”
“救救我的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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