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杯酒度数也太高了。
“是你吗?”谢秉川说。
余温言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眯了眯眼睛,说:“晕……”
“我是谁。”
“谢、谢大饼……”余温言咬牙切齿。
“昨晚,”谢秉川顿了顿,略带冰凉的指尖探入他的掌心,勾了勾,又摩挲了几下,“会疼吗?”
昨晚?
余温言面色瞬间变得绯红,撑着椅子直起身,垂头支吾:“不、不会……”
倒不如说,他犹如偷尝禁果,身体各处敏感的反应,如今想起,都让他觉得万分羞赧。
“咚”的一下,谢秉川将头埋在了余温言脖颈处,发丝扫过他的皮肤,软软的,痒痒的。
“……”谢秉川没说话,五指探入他的指尖,握着摩挲他的掌心,轻声问,“那你为什么从不告诉我。”
“什么?”温言困倦眨眼,一脸乖相,不满努了努嘴。这句话他来问是不是更合适。
“你的病,什么时候得的?”谢秉川从他身上起来,垂眸看着他。
“四年前,我的右手就偶尔动不了了。”不是什么需要遮掩的事了,余温言全盘托出。
谢秉川咬了咬下嘴唇,呼吸声一滞,而后断断续续地吐出来,破碎的,颤抖的。
“所以,四年前开始,你就怕冷了……那我的信息素……”
“都过去了。”余温言只说,他并不想回忆。
就算他不怕冷,谢秉川的信息素他也承受不住,一样难受一样疼,没什么区别。
他早就疼麻木了。
“为什么不告诉我?”谢秉川执着。
余温言垂了垂眼睫,眼神闪躲。
为什么呢,他们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对谢秉川没有任何好处,他连保证不被讨厌都要耗费心思,就算告诉谢秉川他生病了,得了绝症,又能如何。
无论谢秉川对他带着何样的情感,一旦提起绝症,他们之间感情的平衡绝对会被破坏。
更遑论,雪松柏症没有任何对症下药且根治的方法,只能延缓,然后痛苦地活着。年少时在雪陵村的记忆存留些许碎片,他见过不少卧床苟延残喘的患病者,甚至有痛苦得活不下去的村民,当着他的面跳下了悬崖。
“说了没用,反正我总是要死的。”余温言说。
两人一起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
期间余温言抬眸在谢秉川发丝里,寻找着有没有那一抹可怖的、亮眼的银白色。
村子里已经有很多人遭了殃,他实在不能不在意。
还好,他没有看到,说明谢秉川还没有症状。
“挖走你腺体的人,我找到过,可是被他们跑了,”谢秉川说,又深吸口气,“我那时候应该彻底打探清楚…”
时间太晚了,余温言困得摇摇欲坠,谢秉川的声音忽远忽近,他没听清。
“别睡。”谢秉川说。
但困意不受他控制,余温言闭上了眼睛。
唇瓣传来一阵冰冷的暖意,余温言无意识地仰了仰头,回应着这个吻。
一个深入的吻便解开了困倦的机制,余温言微微喘着气,脸颊浮现的红久久不散,他抬起上目线,望向谢秉川。
“我们回房间。”谢秉川也喘着气,压着声音说了一句,拉着他回了房间。
房间昏暗,他们只开了一盏床头灯。
被抚过的地方总是火辣辣的,他们交换了很多的吻,再次沉沦于爱欲中,双双沉醉,直到他失去意识。
黑暗中闪过一抹光,余温言知道他又开始做梦了。
这次的梦很新,谢秉川脸色惨白站在他眼前,声音很哑:“你是……温言,对吗?”
他站在阳台边,只要再一步,就会迈出去,行至白光底下,他的身体会被灼烧,撕扯,开裂。
余温言眨了眨眼,低低地说了一声:“我是。”
“别出去,别走。”谢秉川拉住他,把他揽进怀里,抱得很紧。
尽管在做梦,余温言依旧觉得很不可思议。
“嗯,我不走。”他说。
眼前场景一转,他又回到了那间三面透明的屋子里,他依旧控制不了身体,拿着剑再度刺穿谢秉川的心脏。
鲜血从谢秉川嘴角坠落,他又听见谢秉川说:“这样就好,若我的死能够结束一切,我毫无怨言。你不要有负担。”
他还是控制不了他自己,只能任凭瞳孔震颤,看着谢秉川失了生命力,在他眼前死去。
梦境重头,他试了不知多少种办法,推开他,拒绝他,走到太阳下被太阳灼烧……
却都无一例外,看到一模一样的场景。
谢秉川在他眼前死了几十遍,他却连流泪出声都做不到。
余温言只觉得他要疯了。
第25章 25.“是不是你以后都不走了”
蓦地惊醒,身旁已然没有温度。
谢秉川依旧一大早便出了门,晚间才回来,有时让他喝酒,有时昏昏沉沉,抓着他的头发就往上吻。
冷杉味混着荔枝味,交缠在一起,难舍难分,一同坠入滚烫的梦里。
困倦的机制失效,余温言总是夜不能寐,撑着不让自己掉入梦境中。
身边贴着的身体温度真实,谢秉川匀速悠长的呼吸从他上方滑过,偶尔那抹温度会压下来,蹭一蹭他的额头。
缱绻温柔。
余温言微微仰头,一旁的窗帘没拉上,外头雪停了,带走了一片雾蒙,皎洁的月光透过窗台,爬上被子,洒下一片冷意。
冷意漫上谢秉川的脸,溜过余温言的眼底,反射出眼尾一抹亮光。
他拉住谢秉川的衣袖,抬起头来,在谢秉川唇边落下轻轻的一吻。
谢秉川无意识把他往里抱了抱,脸埋在他的颈肩,迷迷糊糊地说着什么:“我最近梦不到预知梦了,是不是你以后都不会走了。”
余温言一怔,继而嘴角带上一抹苦涩的笑意。
原来是谢秉川的预知能力转到了他身上。
那,谢秉川到底见过他多少次死亡。
余温言嘴角颤着,低低地说:“不会了。”
直到谢秉川沉睡,余温言也再度坠入梦境。
已经不知第几回,无论他做何挑选,手里那把尖利的剑,总会刺穿谢秉川的心脏。
再度回到开头。
他依旧站在院子的门边,沉默看着开门走来的谢秉川。
来人步伐有些恍惚,呼吸急促,很快走到余温言面前,沙哑出声:“你……你是温言。”
“嗯,我是。”他答。
已经不知道第几回,他也已经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温言……你站在那里做什么?”
“谢秉川,”他听见自己冷冷地说,“你为什么从不告诉我——”
后面那段只剩一声“哔——”。
只见谢秉川脸色犹如被刷上白油漆,满脸惨白。
“你知道了……那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但你做了,没错吧。”余温言退了一步,暴露在白光下。
身体开始开裂,渗血。
梦里的疼痛也依旧清晰,比起身上开裂的疼,钝刀慢刮心脏的疼让他更觉得难以忍受。
“别退了,你不能晒太阳。”谢秉川要上来拉他。
余温言掏出攥在手里许久的离婚协议书,摆在谢秉川眼前,淡淡地说:“离婚。”
“不离。”谢秉川声音破碎。
又是一阵消音,他听见自己说了什么十分过分的话,接着,他拿起刀,一刀一刀,当着谢秉川的面,刮开心脏。
血液染红衣服,将他整个人都浸透,仿佛从血池里刚捞出来,难以入目。
他不敢看谢秉川,只闭着眼,耳边满是谢秉川破碎的乞求声,乞求他:“你别这样,别划了!我离……我和你离……”
还不够,只到这里还不够,昨天晚上他也梦到这里了,可结果依然没有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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