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说,他们会一人负责一棵“树”,而因为在“注射”过程中未知的原因, 可能有将近一半的成员会回不来。
怀着非常沉痛的心情,方思弄跟着这支队伍一起移动着, 队伍排成两排,前半部分是怪物,后半部分是他们这十个倒霉的人类, 他们先在卢娜的带领下进入了位于建筑物地下的一间没到过的房间,看陈设, 应该承担着仓库的功能。
一张长桌上横陈着一排方思弄刚到这里时见怪物拿过的那种仪器,整整齐齐的。
他们在这里排队领取“注射器”。
怪物们普遍超过三米高, 那注射器拎在它们手里都显得像机关枪那么大, 到人类手里, 就更大了,简直像一门迫击炮。
莹蓝色的液体充斥在透明的针筒里, 每个注射器看起来都没有区别。
但怪物们却好像并不认为它们没有区别,在率先领取注射器时, 每个怪物都进行了一番挑选。
但到人类的时候,很遗憾,他们都没有发现这些针管有什么不同。
排队的顺序以卢娜叫名字的顺序为准,方思弄和展成宵站在人类队伍中的前两个,方思弄站在桌子前观察了片刻,实在是没有看出什么区别, 在桌子对面的卢娜进行了一遍提醒后,他只能随便选了一个。
结果他伸出去的手和旁边展成宵的手撞在了一起,没想到展成宵也看中了这一支注射器。
他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方思弄便准备去拿另一个,毕竟他也没什么非拿这一个不可的理由,而展成宵显然也跟他有一样的想法,动作也比他快一点,向他示意他就拿那个,而自己换了旁边一个拎起来。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后面的人也陆陆续续领到了自己的注射器,李灯水细胳膊细腿的,一开始还没拿起来,是旁边的井石屏帮了她一下,她才艰难地抱住一个注射器,原地摇摆了几下才勉强站稳。
拿完了注射器,卢娜就带着他们走出了建筑,站在门前的空地上,笑容灿烂、眉眼弯弯地说道:“我就送大家到这里啦,晚上公馆照例为大家准备了丰盛的晚餐与精彩的游戏时间,祝大家渡过愉快的一天。”
她说完话,怪物们便迈开脚步走出去,仔细观察,就能发现它们都是沿着“灯带”走的,每个单位对应一条灯带。
卢娜没有多余的讲解,好像他们天然就知道怎么“注射疫苗”一样,但也没人敢问,昨天这个美丽女人给他们带来的震撼也太大了。
很快,队伍里的人类们也找到属于自己的那条灯带,沿着走起来。
灯带在建筑门口汇聚,向外走得越远,就会散得越开。方思弄在走动之前下意识看向了玉求瑕,而玉求瑕正在跟李灯水说话,并没有看他。
他排在人类队伍中的第一个,而玉求瑕排在最后一个,他们中间隔着很多人,方思弄忽然觉得这个画面何其熟悉,在过去的十年里,他好像隔着流动的人群,这样注视过玉求瑕很多很多次。
不是没有得到过回应的时刻,在恋爱期间,玉求瑕每次在公众场合注意到他的视线,都会冲他笑,有可能玉求瑕自己都没发现,自己笑的时候,还会下意识地眨几下眼睛。
玉求瑕笑起来的时候真是迷人,能将万物融化,得到那样一个笑容,方思弄就觉得自己瞬间就拥有了无边勇气,变得无坚不摧,能用它抵御一百次的孤寂与失落。
他们之间的距离如同云泥,爱也一直与孤寂和失落相伴。
但今天,他没能得到。
玉求瑕还低着头在跟李灯水说话,离他越来越远。
他知道自己今天恐怕是凶多吉少,昨天的晚饭和今天的这场行动之间一定有某种关联,他是吃了最多东西的人,理论上来说也可能是最危险的人。
如果玉求瑕此时能转过头来,那接下来有可能就是他们之间的最后一个对视。
但玉求瑕没有。
这也似乎,是他们两人之间,一个十分顺理成章的结局。
现在,让方思弄唯一感到安慰的是,玉求瑕排在最后,应该吃得不多,相对安全一些。
他终于将视线移开,放回了自己眼前的路上。
从离开了建筑的那一刻起,他们就来到了那片红天的笼罩之下。
房间里的所有日光果然都是人造的,这个世界没有白天黑夜,天一直是恐怖压抑的铁红色,灯带在沉暗的大地上一直绵延到视线的尽头。
方思弄一边走,一边回忆起了昨天卢娜拖着朱怡走出去的那段视频,那是一片荒凉沉郁的死寂,一场漫长而无声的蒙太奇,让他想起大学时候沉迷法斯宾德的那段时间,寒意从骨髓里渗透出来,心中只余一股深切的荒诞和绝望感。
他越往前走,这种感觉就越重,直到所有人都散得足够开、目力所及之处已再无他人的时候,“宽广恐惧症”再次吞没了他,让他几近窒息。
他只能憋着一股气,麻木地向前走。
终于,不知道过了多久,他走到了他的那条灯带尽头,划分给他的那棵“树”面前,没有在半路上就死去。
他再次抬起头瞻仰了这棵“树”神奇科幻的外形,铁红的天幕下,这棵雄伟的人造物散发着莹润的光芒,微微摇晃着,如同有呼吸。
他走到树下。
“树”的根部有很多金属接口,每一个接口的形状都不太一样,他比对了自己手里这支注射器,找到了对应的接口,深吸一口气、咬了咬牙,将注射器怼了进去。
注射器里的液体缓缓下降,而方思弄的身体在瞬间就失去了意识,缓缓跪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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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
“咚——”
方思弄猛然惊醒,耳畔忽然一阵大风刮过。
他望着面前的黄金灵塔,意识到自己刚刚走了神。
经幡在大风中烈烈飞舞,钟钵声却在其中异常清晰,而更衬出了寺庙的安静。
高原的烈日在鲜红的墙体背后投出清寂的阴影,红袍的僧侣们湮没其中。殿上灵塔宝相庄严,其中的法身仿佛仍旧活着,投下慈悲而沉重的目光。
一个声音在离他很近的侧后方响起:“方老师,您在这里啊,周姐那边在找您,您看要不要过去一下?”
方思弄回头,看到小助理的脸,过了几秒才想起来他姓刘,因为简历造假和盗用未授权摄影作品被开除,只在工作室呆了不到两个月……
不对……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方思弄恍惚了一下。
小刘还在叫他:“方老师?方老师?”
方思弄按了按眉心,道:“我马上过去。”
他想起来了,现在他们正在西藏拍摄的这一套片子,是工作室今年最重要的一个项目。不仅他带着团队,连周瑶都跟着过来了。
他把小刘先打发走,然后又朝灵塔拜了拜,他原本不信什么前世今生佛法缘法,但刚刚那一瞬间,他感觉从灵塔里射来的那道眸光仿佛实质,让他浑身汗毛倒立。
不管信不信,拜了再说,求个心安。
拜完后,他从小门出去,要绕到后面去找周瑶他们,结果刚跨出门槛差点踩到一条老狗,为了躲,险些摔跤。
他一只手拉住墙体,另一只手却被人扶住了。
他惊魂甫定,站直转身,看向扶他的人,是个老僧,很老很老,枯瘦干瘪,脊背几乎九十度弯曲,可刚刚扶住他手臂的那只手,却很有力量。
他赶忙道谢。
老僧笑容和蔼,眼睛里有种很庞大的东西,也向他行了一个礼,然后忽然开口说了一句话。
可能是藏语,方思弄听不懂。
然后老僧再次向他行了一礼,镶嵌在层层叠叠眼皮下的双眼如同明镜,招呼上旁边的老狗,佝偻着走远了。
方思弄望着他们一人一狗的背影,又出了一会儿神。
“方思弄,你究竟爱我什么?”
方思弄关掉水龙头,湿着头发从卫生间出来,就看到玉求瑕四仰八叉躺在床上抽烟,一丝/不/挂。屋里只开着一盏地灯,清冷的月光落在玉求瑕天使般的脸上、单薄锋利的手腕、膝盖骨、踝骨,和根根分明的肋骨上,泛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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