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求瑕耸耸肩,但笑不语。然后伸出手,轻轻抚过方思弄的脸颊和耳垂,他手指微凉,让方思弄半身都麻了,但还是下意识蹭了蹭。
“没关系,我们小雪很坚定,不用怕她。”
两人沿着街沿往前走,其实车停在艺术区里,但在来的时候方思弄看到了街边水果店的樱桃新鲜,要去买点。
付钱的时候方思弄心中忽然腾起一股怪异的感觉,他思考了一下,问玉求瑕:“你换香水了?”
玉求瑕一愣:“没有啊。”
“我总觉得……”方思弄吸了吸鼻子,又来了,那种感觉好像又来了,他忽然又想不起来自己要说什么了,“……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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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跑得飞快,眨眼就过去了。
虽然觉得元观君洗脑洗得很难受,但他们实际上也的确在做她说的事——好好度过每一天。
6月19日这天方思弄在家里捣鼓了一上午,做了一整个流程的食物,可以从午饭吃到夜宵。
之后两个人就在沙发上看电影,看了一整天。
他们紧紧挨在一起,总是一个靠在另一个的怀里,互相喂食生鱼片、点心和水果、不停地接吻。
在这些时候,一个脑海无数次地出现在方思弄的脑海里:哪怕他不幸在下个“世界”中死去,再出来之后应该还有几秒或几分钟的清醒吧?那他就会死在玉求瑕的吻里,是他所能想到的最浪漫的死法,应该不会有什么遗憾了吧。
昨天他们弄了半晚上,今早他又很早起来做东西吃,到晚上九点多的时候,人已经昏昏欲睡。
玉求瑕揽着他,轻轻抚摸着他的侧颈和肩膀:“睡一会儿吧?”
他固执地摇头,睡觉的话时间就会瞬间过去了,他宁愿一直这样子数玉求瑕的心跳,也不愿意在一无所知中走入恐怖。
电影的对白已经退到了遥远的背景里,他趴在玉求瑕的胸膛上,倾听着玉求瑕的心跳和肺部张合的声音。玉求瑕的气息萦绕在他的身遭,像一个壳,温柔地包裹着他。
他恍惚中感觉到有清冽的大风吹在他身上,又高原的烈日照在他身上,他的大脑在沉眠中缓缓转动,然后他一个激灵坐了起来。
玉求瑕也跟着他坐起来:“怎么了?”
他转过头去看电视屏,发现屏幕中是一片大海,男女主人公在沙滩上做最后的告别,海浪绵绵、日光温缓,似乎跟他刚刚那一瞬间的感受搭不上边。
玉求瑕又问:“到底怎么了?”
他也想知道他到底怎么了,刚刚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进入“世界”的预兆?可是……现在看来也不太像。
更奇怪的是,之前那种很笃定的进入下一个“世界”的时间感知,现在居然感觉不到了……
他又伏在玉求瑕的胸膛上,两个人一起倒回去,玉求瑕一直低头看着他,看着他的睫毛不停忽闪忽闪的,过了好一会儿,他含糊地说:“……不知道,可能做梦了。”
“梦到了什么?”
“……不知道,我忘了。”
玉求瑕拧起眉头,觉得方思弄不太对劲,有些烦躁地揉了揉方思弄的头发,心想可能是方思弄太紧张了。
然而等时钟走过十二点,依然什么也没有发生。
方思弄感觉有人在搬动自己,再次惊醒过来,发现是玉求瑕。
电影已经结束,玉求瑕也已经把投影收了起来,正俯身来抱他。
见他醒了,用手骨轻轻蹭了蹭他的脸,说道:“去睡吧。”
他下意识抓住了那只手腕,睁大眼睛:“怎么回事?不是今天吗?”
玉求瑕道:“我也不知道,但这么熬着也没用,你太累了。”
方思弄愣愣的,任他将自己抱了起来,两人体型差距不大,以前他断然舍不得让玉求瑕这样抱他,可能也抱不太起来,但经过数个“世界”的强化,现在他们两个都能轻易抱起对方。
他伸手环住玉求瑕的脖子,还是难以置信:“那……那下次进去是什么时候?你有感觉吗?”
玉求瑕摇摇头:“没有。”片刻后扑哧一笑,“行了,这么愁苦做什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想进去呢。”
方思弄眨了眨眼睛:“那会不会……会不会‘世界’已经结束了?”
玉求瑕没有回答,又低头亲了他一口,把他抱回了房间。
刚刚那一瞬间方思弄的眼睛太亮了,玉求瑕不忍心告诉他,这一切还没有这么容易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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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几个老手都陆续联系过玉求瑕,所有人都不明白时间推迟的原因。
李灯水也冒出了跟方思弄差不多的想法:“如果全世界都在发生这种事,会不会有另一支小队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地方打败了大boss,结束了这一切?”
玉求瑕没说真话,态度和软地回答她:“有可能。”
方思弄却因此想到了黎暖树。
她在信中说自己要出一趟远门,当时他以为她只是去出差之类的,现在他忽然有了另一个想法。
“你有你小姨的消息吗?”他问玉求瑕。
玉求瑕否认了,方思弄便将黎暖树给他写了那封信的事说了,内容没有说太仔细,只说了她要走,现在他怀疑她会不会真去打boss了。
之后两人尝试了用各种方式联系她,都没有成功。
难道她会像玉茵茵一样,就此消失了吗?
两人在要不要报失踪一事上又出现了分歧,玉求瑕认为不要,这不是警察能解决的事。方思弄却觉得玉求瑕可能进入了某种误区,而且报警又没有坏处。
最终玉求瑕妥协了,两人一起去报了失踪。
之后的日子依然照常流逝着,失去任何人这个世界都会照常运转。
再大的恐慌如果迟迟不降临,人也会渐渐麻木。
两个人的工作现在已经全面暂停,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与享受生活。七月初的时候两人规划了一场旅行,去冲绳群岛上晒了一周。
在热辣的晴空下人往往会生出一种大无畏的勇气,总之方思弄的感觉是这样,玉求瑕的恐怕也是。
当他们坐在伞下的沙滩上,为彼此涂抹防晒霜时,玉求瑕忽然有感而发道:“方思弄……你别生气,我就是想说,‘世界’越来越难了……万一、万一我死了,把我的骨灰撒在南极吧,我想天天看企鹅。”
方思弄的动作停顿了一会儿,然后说:“好。”
玉求瑕小心地观察着他的表情:“……没生气吧?”
“没有。”方思弄缓缓吐出一口气,他确实没有生气,跟几年前不一样,他感觉自己现在能够跟玉求瑕坦然地讨论这个问题,因为他确认了对方不会再轻生,会努力地跟他一起活下去。
“谢谢你告诉我。”他的笑容还是略显勉强,“不然按我以前的安排,你肯定不会喜欢。”
“不怪你。”玉求瑕显然心情很好,吧唧一口亲在他还没摸防晒霜的锁骨上,“谁能想到这个?”
方思弄买了一本挂历,挂在家里最显眼的一面墙上,每天都会把今天的天气、感受和一日三餐简要地记上去,然后划掉一格。
他不知道“世界”还会不会降临,想着要是能这样度过每一天,那遗憾也会越来越少吧。
[7月24日,小雨,午餐是青椒炒肉、皮蛋豆腐和莲藕排骨汤……]
油性笔在方格内一笔一划写下这行字。
方思弄一边写一边摇晃着手里的拍立得相纸,等待午餐的照片浮现出来。
过了一会,等低头看清照片上的画面,冰冷庞大的恐惧瞬间爬满了他的全身。
这时候,玉求瑕刚洗完碗从厨房里出来,立即感觉到他周身散发的严寒,几步过来扶住了他的肩膀,一边问着“怎么了”,一边看清了那张照片。
照片里是一间空旷灰暗的大教室,灯光惨白,画幅里只有两个人,都目光空洞地望着镜头,是李灯水和花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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