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变成虫母后(49)

　　原初种完全没收势，巨大的虫身整个扑到林斐身上，林斐被巨大的力道撞得往后一仰，头和整个脊背撞上橱柜，脊背处先是又烫又麻的，而后痛觉才后知后觉地开始运作。

　　原初种的锋利的螯钳举在空中，口器刺向林斐的脖颈，预告着血肉横飞的场面。

　　林斐手中的土豆咕噜咕噜地在地上滚动出半米远，原初种的口器抵住林斐的脖子，似乎下一刻就要将林斐的脖子洞穿。

　　这样的威胁下，林斐的脸色因为下意识的长时间屏气而变得青白，窒息之下，林斐眼前出现斑驳的凌乱画面，所有的画面都是零碎不堪的、灰败的，最终，他幻想到自己的头颅像土豆一样在地面滚动的画面。

　　高亢的嘶鸣声却逐渐低沉下去，原初种发出小猫小狗一样“呼噜呼噜”的声音，这种叫声，如果由真的小猫小狗来叫，是可爱的，而由这样一个包裹着金黑甲胄一样甲壳的虫族来叫，则显得怪异恐怖。

　　一切发生在瞬息之间，阿雷斯特腾的一下要扑过去制住原初种，被额头青筋暴起的维德拦住，“别激怒他！”

　　“精神暴动？”维亚沉声问。

　　“不，”尤里安脸上并没有劫后余生的快乐，反而眼瞳睁得极大，目眦欲裂，他哑着嗓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原初种，“不是精神暴动，他的精神海，非常，非常平静”。

　　林斐和原初种维持着勉强能称作相拥的姿势，林斐一动不动，死了一样，原初种则像巨大狰狞版的小狗小猫一样，用来撕裂猎物的螯钳凝重地举在空中，足肢悉悉索索地动着，虫脸贴着林斐，好像在嗅什么味道。

　　终于，凝滞在空中的，边缘生长着凶横锯齿的钳肢缓缓下落。

　　尤里安呼吸一滞，阿雷斯特几乎快要冲出去，被维德紧紧拦住，维德的手臂肌肉因为过于紧绷而僵硬，在战场中磨练出的战斗意识被死死压下，维德低吼一句：“别动！”

　　钳肢尖尖落到林斐心口。

　　林斐窒息得恍惚，苍白细长的手指举起，轻轻搭在原初种的钳肢尖尖上，蚍蜉撼树式地，想阻止原初种下落的动作。

　　原初种的一条触须下落，能轻易穿透钢铁的触须很柔软地缠住林斐的手指尖，将他的手指尖拉开，螯钳才继续行动。

　　布料划开，柔腻的肌肤与冰冷的螯肢相触。

　　林斐仰着脑袋，乌黑的卷发软软地贴在雪白的脸颊边，双目失焦地正对着原初种凶横的虫脸。

　　原初种金色的复眼却一滞一滞，像是宕机的机器人，属于虫族的兽类凶光随之变淡，它歪过头，口器贴近林斐起伏的胸脯。

　　冰冷的气息一贴近，林斐的身体抽搐了一下，被触须缠绕半吊着的手指也神经地痉挛，口中无意识地喘出小小的惊恐的气音。

　　胸口传来刺痛，林斐条件反射地弓起身体，手足却被原初种的足肢按住，不能动弹。

　　蜜液从乳头中喷溅而出的细小声音落入原初种的耳朵，却是惊天动地，原初种背后未成熟的羽翅振动起来，发出“嗡嗡嗡”的音调，金黄的复眼如琥珀般透亮，连狰狞的虫脸都少了几分凶蛮。

　　尤里安被维亚搂在怀里，双手紧紧攥住维亚的衣袖，半个身子往前倾倒，眼睛圆睁，看着眼前这一幕，绿色的双眼幽深，眼底是一抹痴狂与愤怒。

　　“MAMA……MAMA……”

　　电流般的激动从胸口流窜到全身，林斐哆嗦起来，失焦的双眼回过神，盯着眼前令人惊异可怖的虫脸，原初种炫目的金瞳几乎要望进林斐灵魂最深处，林斐眼前天旋地转，犯病时的幻听一浪堆叠一浪。

　　“MAMA……MAMA……”

　　重复的永不停歇的呼唤，召唤回了遗落的记忆：

　　流动的琥珀色血液，甲壳破碎的胸板，死亡的绿色心脏，冰冷重复的通道走廊，生死之际坠落于巨大的透明器皿，粘稠的粉色蜜浆，融合在一起的虫族尸体。

　　杂乱的画面飞快涌动，林斐的额头冒出冷汗，身体不断打颤，当那些不被自己在意的记忆飞速掠过后，又是一阵头晕目眩，像是被塞进了滚筒洗衣机三天三夜。

　　陌生的画面涌入脑袋，眼中的视线突然变低，全新视角下的画面轰然闯入。

　　胸膛中出现不属于自己的汹涌勃发的剧烈情绪，一个腔调怪异的声音，喊着“母亲”，林斐察觉到“自己”在动，在寻找，在寻找什么？

　　“自己”抬起头，单调的冷淡空间，出现一抹让“自己”几乎要落泪的身影。

　　乌檀木般的头发，雪白的肌肤，一双绿色眼眸遥遥望向“自己”，“林斐”浑身一震，心脏跳动得随时要爆炸。

　　画面再次旋转，“林斐”趴在地上，“他”知道自己很虚弱，胸口痛得几乎窒息，连眨眼的力气都没有。

　　遥远处，银色箭矢流星般飞来，血肉被贯穿的声音响起，不远处纤弱而美丽的身影缓缓倒下，林斐不知“自己”从哪里来的力量，猛然一跃而起。

　　身上的脏器顺着肚子上的破洞漏出，几条足肢生生断落，“林斐”义无反顾地往前扑去，破碎的身体终于拥抱了眼前的人，而后一同滚落进粉色蜜浆满溢的透明器皿。

　　“给勇敢的小家伙的奖励……”

　　温柔的声音在耳边一遍遍响起，如梦似幻，如迷醉毒药，既给人无限力量，又让人无限沉沦，一呼一吸，一生一死，轻轻捏在声音的主人手上。

　　“林斐”用残缺虫肢抱住对方，身后却突然袭来一股力量，是吞噬与残杀，他被那股力量拖向身后，被拥抱在怀中的人逐渐远去，而那人沉浮于蜜浆，头发如海藻般随蜜浆波动的韵律而漂浮，美丽的脸庞上，是仿佛永远也不会消失的忧郁与悲伤。

　　不……

　　“祂是我的！”

　　“祂是我的！”

　　两道声音在精神深处嘶吼，最终融为一体：

　　“祂是我的！”

　　林斐被重合的两道声音吵得头疼欲裂，猛地睁开眼睛，从梦魇中惊醒般地瞪着眼前的虫族。

　　纷乱的不属于自己的记忆画面逐渐如潮水退去，林斐眼眶红红，惊魂未定地看着趴在自己胸口上的原初种，“……是你？”

　　劣雄幼崽？原初种？融合后的……产物？

　　原初种似乎是感应到了林斐的视线，又或者是终于解了瘾，默默地抬起金灿灿的硕大复眼，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无辜”地回看林斐。

　　林斐的胸膛还在颤抖，触须缠绕的指尖泛白，原初种的眼瞳稍微清明了一些，触须一抖，林斐的手被触须轻轻送到身侧。

　　“你他妈吸够了没？”

　　一道懒洋洋的声音，突然从原初种身后传来。

　　与懒散的声音不符的是那人极其迅猛利落的动作，他一把拽住原初种头胸连接处，不等原初种反应，粗暴地把他甩出去。

　　原初种温顺的金色复眼顷刻间狂躁起来，极具破坏力的肢体挥舞，可是——

　　一束红色激光从维德手上的枪支中射出，一击命中原初种的复眼，原初种尖利地叫了一声，沉重的倒地声后，金色复眼仍然不甘心地看向坐在地上的林斐。

　　“维德你疯了？”维亚失声喊道。

　　维德垂下举着枪的手，掌心有冷汗，他捏紧握把，面色冷静：

　　“教会提供的武器，它死不了。”

　　原初种在林斐面前轰然倒下，林斐眼睛一眨不眨，也不管胸前裸露的大片风光，只是直直地盯着虚空。

　　穿着长靴的长腿进入视线，林斐往后瑟缩，身后贴着柜子，已经后退得不能更后退了。

　　那人慢慢蹲了下来，与林斐平视。

　　耀眼的金色头发，深邃的紫色眼眸，他有着古典雕塑般深刻英俊的五官，锋利贵气的轮廓，眉宇间却是挥洒不去的桀骜不驯、玩世不恭。

　　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盯着林斐看了几秒，林斐就呆呆地看了他几秒。

　　二人一时半会竟然就这样静默地对视，一句话也没说。

　　藏着一丝慌乱的脚步声从不远处过来，那人这才眼瞳一动，出其不意地伸出一只手臂抄过林斐的腿弯，一只手臂环住林斐的后背，动作迅速无比地一把抱起了林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