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变成虫母后(235)

　　他的目光经过破裂的孵化箱、孵化箱中流淌出的营养液质、集聚在一起的年幼怪物们，最终停留在孵化室中央，被所有幼虫膜拜、簇拥的那个地方。

　　准王夫维德·卡奥菲斯金色的蝶翼展开，小心地呵护着他怀抱中的人。

　　那个在教会高层口中讳莫如深的名字几乎就要从这位虔诚教徒的口中蹦出来——即将代替旧世界虫母大人、拯救新虫族的年轻母亲，林斐·温莱。

　　林斐·温莱低垂着头，用他柔软的手轻轻抚摸被他抱在怀中的一只幼虫。

　　这位教会高层深深地注视着此刻的林斐，并没有发觉自己眼中涌现出了妒火。

　　听到门口的动静，林斐抬眸朝他们看去，看到那些手上拿着杀伤性武器、褪去拟态的虫族战士，他眉头微微皱起，下意识后退一步。

　　维德抱住林斐，在林斐耳边说：“别怕。”

　　“你们要杀了他们？”林斐的声音在孵化室中回荡。刚刚还温驯无比的幼虫群中掀起一阵轻微骚动，他们无机质的复眼同时看向门口的虫族，密密麻麻的小眼中泛出的特殊的绚丽光彩叫教会高层有种想呕吐的冲动。

　　政府军首先丢下手中的枪支：“母亲大人，我将奉献我的灵魂、生命、一切于您的脚下，随时听候您的吩咐。”

　　林斐微微歪了歪头，打量刚刚说话的政府军领袖之一。他站在最前方，身着黑金军装制服，引人注目的是他有着继承自大贵族血脉的金发紫眸，此刻那双紫罗兰色的深邃眼眸正目光灼灼地盯着林斐，眼眸中的热切、向往、崇敬、爱慕几乎要像岩浆一样溢出来，仿佛他真的是属于林斐·温莱的忠诚士兵。

　　之前，自称为政府军的人找过林斐，也给林斐的终端发过请求见面的申请，林斐一直没有见他们，对于他们终端上发送过来的热情夸张得接近癫狂的信息，他更是觉得莫名其妙。

　　他们找他干什么？为什么要向他效忠？

　　手上忽然传来一点痒意，林斐低下头看向手中，原来是那只被他抱在怀里的幼虫，它偷偷伸出了细小的触须，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用触须鬼鬼祟祟触碰林斐的掌心。

　　林斐脑海中清晰地听到一声细弱的叫声：“MAMA。”

　　奇妙的感觉在林斐心间流淌，在这短暂的一瞬间，林斐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他可以操控他们。

　　林斐的手指微微屈起，霎那间，整个孵化室的幼虫口中便传出叫人头皮发麻的虫鸣声，他们面对入侵者伸出口器，复眼中是面对同族也毫无怜悯之心的冷酷。

　　教会高层咽了一口唾沫，嘴唇抖动地问：“它们，它们要精神暴动了？”

　　林斐凝视着被他抱在怀中的幼虫，过了几秒，他用自己的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这只幼虫的触须：“别闹。”

　　顷刻间，孵化室中的虫鸣消失。孵化室归于沉寂，仿佛刚才那种一触即发、剑拔弩张的氛围根本没发生过。

　　拨开迷雾，真相若隐若现，林斐隐约觉得自己抓到了什么东西。

　　重新抬起头，林斐微微颔首，对眼前的金发紫眸的军人说：“你好。”

　　金发紫眸的政府军领袖眼睛一亮，激动之情溢于言表。小虫母大人之前一直对他们表现出抵触的情绪，他们擅长攻击、入侵、破坏，懂得如何使用所有精妙的杀伤性武器，却唯独不知道该怎么向小虫母大人表达他们过分的爱，不知道该怎么才能让他们未成熟的年轻母亲愿意见他们一面，没想到今天竟然有意外之喜，母亲大人竟然主动向他们打招呼了！

　　上前一步，政府军领袖正打算再说什么，身后却伸出一只手臂，直接把他推到了一边。

　　“让让，”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他们身后传来。

　　政府军领袖、教会高层毛骨悚然——他根本就没发现身后什么时候多了一只陌生虫族！

　　政府军领袖警觉地转过身，褪去拟态的足肢横在胸前，做出要发起进攻的预备动作。

　　看清来者是谁时，在场所有人包括林斐、维德在内都愣了一下。

　　黑发金瞳的少年雄虫踏进孵化室，论身形，他几乎已经是成年雄虫的模样，高挑修长，比例协调，衬衣下蛰伏着流畅有力的肌肉。但相比成年雄虫，他的脸仍旧残留了一丝少年稚气。

　　他脸蛋中略显稚气的部分和成年雄虫的高大身材并不足以引起在场所有人的震惊，叫政府军领袖、教会高层乃至林斐和维德真正大吃一惊的是他的长相。

　　维德叫出了他的名字：“赛加。”

　　赛加看向维德，两张相似的脸遥遥相对，乍看之下，旁人或许会以为他们是兄弟，不过——倘若这些人再看一眼旁边的林斐，他们大概会收回自己之前的想法。

　　政府军领袖站在一旁，视线在维德、赛加和林斐之间移动，最后他的目光落到赛加的脸上，看着他脸上卡奥菲斯血脉特有的雕塑一般立体典雅的五官轮廓，看着他脸上相比卡奥菲斯家族更加精致、俊美的五官细节，面容微微扭曲：“……西区虫巢中心盗取卡奥菲斯家族基因的实验产物？”

　　身为政府军领袖之一的赫曼·卡奥菲斯原本秘密驻守在唐顿街，守护着母亲，但政府官员的一则信息却让他不得不亲自赶往不远处的西区虫巢中心，他们告诉他：“西区虫巢中心的秘密实验违规混合了母亲和卡奥菲斯家族的基因。”

　　赫曼属于卡奥菲斯家族旁支，身上也流淌着卡奥菲斯家族的血脉，政府和教会大概是出于这个原因才会让他前往西区虫巢中心。赫曼没想到，他们口中“违规混合了母亲和卡奥菲斯家族的基因”中的母亲有可能是小虫母林斐·温莱大人。

　　任谁同时看到赛加、维德、林斐的脸，都无法不怀疑他们之间的关系。

　　“赛加大人，您——”教会高层惊讶地看着本应该在内城接受生长实验的赛加，刚想开口询问他来这做什么，却被赛加打断。

　　赛加抬起一只手，示意教会高层闭嘴。

　　目光盯着被维德护在怀中的林斐，赛加说：“实验出现故障，我来西区虫巢中心拿回最初混合实验的母本数据。”

　　赛加侧过头看向教会高层：“相关文件已经发送到你的终端，你可以现在慢慢看。”

　　说完话，他径直向林斐走去。

　　在林斐和维德面前站定，赛加面色紧绷地与林斐对视。

　　气氛在二人的对峙中仿佛凝固了，赛加呼出一口气，轻轻托起林斐的一只手，弯下腰，用嘴唇轻吻了一下林斐的手背，而后直起身，说出了二人见面后的第一句话：“好久不见，母亲大人，”

　　喉结上下滚动，赛加金色的瞳孔在室内依然熠熠生辉：“我是洛德赛加。”

　　林斐不知道教会是怎么做到的。上次看到赛加时，赛加明显是少年模样，而且相比一般的少年雄虫，他瘦弱得多，像是被强行催熟一样。现在再见赛加，赛加的身形、长相却已经无限趋近于成年雄虫，也是因此，他面容褪去了少年期的模糊青涩，五官变得更为清晰，叫人一眼就看出……不对劲。

　　林斐恍神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到底是谁？”

　　赛加的呼吸滞了一瞬，他刚要开口：“我……”

　　林斐朝赛加抬起手。注意到林斐的动作，赛加向林斐微微靠近。

　　林斐的手落到赛加的脸上，用手指细致地描摹他的轮廓五官。

　　三年前，林斐跟着佩特雷来到佩特雷在垃圾场的家。最开始那段时间，他的状态很差，他惧怕一切虫族，惧怕声音也惧怕灯光，所以佩特雷的房子总是漆黑一片，没有任何光亮。家里只有一张床，林斐常常和佩特雷躺在一张床上，在漫长的沉默中什么都不做。等林斐状态好一点了，他开始和佩特雷“交谈”。

　　他为自己惧光的毛病向佩特雷表示歉意，佩特雷却告诉他，他是残疾的虫族，长得很丑陋，他觉得关掉灯光很好，这样林斐就不会被他吓到。

　　那时候，林斐在一片漆黑中伸出手，细细地触摸佩特雷的脸。他摸到了佩特雷脸上坑坑洼洼的皮肤，还摸到了佩特雷出乎意料立体深邃的五官轮廓，他对佩特雷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完美的虫族，相反，很多人都是……都是残缺的，不止是生理上的残缺，还有心。你有很帅气的五官轮廓，还有一颗这么善良的心，在我心里，你比我见过的所有虫族都要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