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人嫌变成虫母后(223)

　　他们的意思是一切由你自己做主。他们应该在终端上给你发送过信息。”

　　维亚从怀中拿出一份有金色花纹的黑色信封，递给林斐：“这是地上政府与教会达成一致后共同书写的实体信件，他们将信件交给我，并委派我转交给你。”

　　林斐接过信件，打开信封，目光扫过上面优美的金色字符

　　维亚仔细观察林斐的表情，却发觉根本无从得知林斐想法，他咳了一声，小心地建议道：

　　“斐斐，据我所知，接下来教会将开放王城，大量民众涌入以参拜神诞，这里会变得很混乱，地上反而会变得更安全。

　　我知道教会的意思是让你留在这里，作为教会的一员，我本该劝你留下，但——但作为维亚·雷米尔，我希望你能慎重地考虑暂时离开王城，回到地上。”

　　维亚试探着伸出手，握住林斐的手，认真说：“信仰茧中之母的教众、官员们很快都会来到地下，而倘若你愿意回到地上，你的追随者必然会选择与你同在，到那个时候，地上政府一定会对你唯命是从。”

　　林斐摇摇头，没有任何转圜余地的拒绝：“我不走。”

　　维亚的长睫一抖，慢慢收回手，他口中轻叹息一声。

　　其实他又怎么舍得林斐走？在神诞结束前，他必然是要待在这里处理事务的，如果林斐离开王城，整整一个月，他休想有机会再见到林斐。

　　再是虽然林斐已经和他们达成协议，林斐不再寻死，他们也不许再像之前一样纠缠围绕在他身边，但如果林斐真的回到地上，不能暗中看顾他，维亚还真觉得不放心。

　　然而，王城中的气氛日渐热烈，敏锐如维亚却察觉到了一丝不详的气息，特别是教皇宣布开放王城，贵族、富商、高级知识分子、艺术家等等上流阶层的虫族已经预备进入王城，中产阶层也获得了进入王城的许可，一个星期后就能预备正式进入王城，而生活于社会底层的民众乃至劣雄中的一部分，也获得了进入王城的许可。

　　这样庞大的虫群的涌入，极有可能带来动荡的局面，维亚为林斐感到担忧，所以即使可能承受与林斐分离的痛苦，他也要劝林斐离开。

　　但林斐却拒绝了离开的提议。

　　维亚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而后说：“好，我们都会尊重你的选择。但你不回去，地上政府无论如何也放不下心，他们派来保护你的卫队不日就会到达。不过你可以放心，他们不会打扰你的生活，只会在你周边秘密活动。”

　　林斐端起面前的酒杯：“你们不是已经在我身边放了一大堆人了吗，还有？”

　　在林斐身边放了一大堆人的维亚只觉得额头似有冷汗流下，他低咳了一声：“说到这，政府那边还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想要征求斐斐你的意见，他们之前向你的终端发送过信件，不过没有收到你的回复。”

　　一直没说话的兰德这时候突然直起身，面容严肃地看向林斐。

　　林斐打开终端，划动了一下终端上浮现的光屏，发现确实有不少来自于类似“政府新闻部”“王城外城西区虫巢中心”这样名称的部门的信件。

　　维亚开口：“政府想要询问你，是否要把你过去流传在星网上的部分影像资料还有现实生活中与你有关的部分违禁实体产品销毁掉。”

　　兰德的目光移到维亚脸上：“有一些东西确实应该销毁，但——”

　　兰德看向林斐：“还有许多影像资料是非常具有艺术价值的，那些东西很珍贵很重要，政府如果要销毁，一定要甄别清楚。”

　　维亚补充：“这方面我也询问过政府，他们告诉我，他们已经对那些影像资料进行过分类分级，也对所有资料进行过复制备份，绝对不会误删宝贵的资料。”

　　林斐打开终端上来自“舆情办”的信件，看着上面的文字，陷入沉思。

　　他过去所拍摄的东西中，有许多迎合市场、谄媚投资商的内容。他离开前的那一年，他和沙克·温莱的关系紧绷到极点，沙克·温莱似乎察觉到了不对，疯狂压着他去拍摄投资商们要求的电影、广告、杂志，这其中有些东西已经不止于谄媚迎合，甚至称得上低俗下流。

　　思考了片刻，林斐回了一则简短的信息：全部销毁。

　　围绕在林斐周边的人自然都看到了林斐发送的内容，看到了触目惊心的“全部销毁”。

　　维亚怔住了，脸上是惊讶的表情，他似乎不可置信，语气都结巴起来：“全部？全部吗？”

　　兰德的脸色一变——几天前，他误以为自己要被尤里安害死，临死前把终端中有关于林斐的资料记录全删了。后来他几乎费尽心思，又求了研究院的几位教授帮忙，才勉强把资料找了回来，但如果林斐向政府下达“全部销毁”的命令，不止是星网上有关林斐的公开资料要被删除，民众私人终端上的内容也是要被统统封禁删除的。

　　“全部销毁”几乎等同于把一个人保留在世界上的所有痕迹都抹去。

　　兰德胆颤地看向林斐，林斐目光平静，全无任何留恋。

　　那些影像资料忠实地记录了林斐七岁出道至二十岁退圈以来所有的模样，见证了林斐的成长，将林斐的哭喜哀怒定格成永恒的记忆。那已经不止是单薄的纸片、空虚的光彩，而成为某种拥有历史厚度的东西，兰德从不怀疑，即使很多年后，也会有人在看到过去古老影像资料后爱上林斐·温莱，将他当成绝望时的慰藉。

　　但林斐对此毫无留恋。

　　兰德突然想起了过去几年，那些和他一样哀怨又疯狂的粉丝对林斐的控诉——无情。

　　他们说他太无情，把粉丝的爱踩在脚底。这么多年，有多少波折多少至暗时刻，粉丝都不曾放弃，林斐的黑料漫天乱飞，却依然像一颗永不熄灭的星星一般闪耀发光，这些星光是林斐自己创造赋予的，但却又是由粉丝托举起来的，他们使他永不坠落。

　　然而六年前林斐消失得如此突然，毫无预兆，在粉丝以为他至少应该开个发布会，至少应该录个视频，至少应该发一条相关声明时，他决绝无情离去，没有一丝挽回粉丝的意图。

　　在那个时刻，粉丝才发现，闪耀星星的背后其实是一个黑洞。

　　数以亿计的虫族将他们狂热的爱、痴恋的心双手奉上，极端激昂的情绪能轻易使普通虫族疯狂，但所有的一切投入到林斐·温莱身上时，全都消失了。林斐·温莱身上像是有吞噬爱与希望的黑洞，一切爱恨似乎不会在他身上留下痕迹，所以他才能如此轻易抽身离去。

　　兰德控制不住伸出手，想要去触碰林斐的肩，然而在即将触碰到他的那一刻，他的手却又凝滞在空中。

　　他看着林斐苍白无波澜的脸，想到那个黑洞，吞噬一切的黑洞。其实在见到林斐第一眼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那个黑洞并不生长在林斐的心上，而是像鬼魅一样藏匿在林斐的背后。它吞噬林斐周围所有温暖与爱，让林斐变得冷冰冰，它也吞噬林斐自身。现在，它即将吞噬林斐的记忆、林斐的过往、林斐的存在，它要抹去林斐·温莱这个名字。

　　林斐抬起头，扫视他们脸上的表情。兰德面色发青，维亚则面露震惊，连他以为绝对不会有什么反应的维德都露出复杂的神情。

　　“对，全部，”林斐说。

　　收起终端，林斐看向身边的兰德，他的眼神似乎在说“轮到你了”。

　　兰德还没从林斐要把自己的所有影像资料都删除的震惊中缓过神，接触到林斐的眼神，耳膜猛地震动似心跳声。

 

 

第187章 

　　兰德喉结滑动，想说的话从喉咙里涌上来，却又堵塞在一起，欲言又止，他一双紫色眼眸湿漉漉地看着林斐。

　　“我……”兰德口中溢出模糊的音节，迎着林斐的视线，兰德只觉得全身僵硬，像是什么东西束缚了他，使他无法动弹。

　　在来之前，兰德早就组织好了语言，预备先将最重要的事告诉林斐，可是此时此刻，他率先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声道歉：“对，对不起，六年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