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永寂(2)

　　“装糊涂不适合你这张看起来精明又漂亮的小脸蛋，”穆纯嘲讽道，“我们就睡过两次。你没必要那么认真。”

　　“我没有……”

　　“那你在闹什么？”穆纯打断对方的狡辩，“弄这个聚会是为了看我会不会吃醋，还是想看我大发雷霆？”

　　对方短暂惊讶，而后沉默着低下头，只剩被拆穿的狼狈。

　　“你是不知道我讨厌这种无聊的试探，还是忘记我们开始就已经谈好的保持关系的条件了？”穆纯问。

　　“不找事，不妨碍你，不专一也可以，但别把其他人带到你面前。”对方摇头，压低的声音带着极力压制的痛苦，“可是……”

　　“不错。”穆纯用假装吃惊来打断对方，“一字不漏。”

　　“So, honey, what did you do?”

　　穆纯开始飚英语了。

　　对方知道这是他失去耐心的表现，当即慌张地去拉他的手。

　　穆纯轻而易举地避开。

　　对方又企图抱住他的腿，却连他的裤腿都没能碰到，又被他再度避开。

　　“这样的试探方式非常俗套。”

　　穆纯很快找回了自己的耐心，扔掉不自觉飚出的英语，毫无征兆地俯身亲吻了对方的额头。后者当即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却没能惊喜太久，又被穆纯兜头泼了一盆凉水。

　　“我不太欣赏没有脑子却还喜欢耍手段的人。”

　　穆纯拍了拍对方漂亮的脸蛋，毫不留恋地松开手。

　　“长得再漂亮也不喜欢。”

　　他偏好那种漂亮，听话，不粘人，既容易打发，还会围着他转的类型。也只有拥有这些个基础条件和其他附加条件的人，才能让他产生一种随时在恋爱却不会越界，更不会要求什么“永远”、问什么“爱不爱”之类的无聊问题的舒适感。

　　“真是可惜了你这张脸。”包在这么蠢的脑子外面。

　　算了，反正文明域那么广，长得好看的人多得是。

　　“走了。”

　　穆纯背身挥手，径直走向玄关。

　　呆坐在地上的漂亮年轻人终于回过神来。他左右环视，很快找到滚落在旁侧的香槟瓶子，无声地抓起，大步追上穆纯，朝着后者脑袋上大力砸下。

　　穆纯既像背后长了眼睛，也仿佛早有预料。无论如何，他都巧妙轻松地侧转向旁侧，轻而易举地躲开了对方的偷袭，同时趁机抓住对方的胳膊，反剪住对方的双臂，随手捡起地上散落的一件可能是衬衫也可能是长裤的纺织品，捆住对方的手腕。

　　“放开我。”年轻人趴在地上拼命挣扎，发出尖叫。

　　“别急，”穆纯蹲下去，对他笑着说，“救你的人马上就来。”

　　“什么？”

　　“人身伤害未遂。我刚报了警。”穆纯满意地看见对方惊讶得停止了挣扎，“我同步发送了袭击未遂的证据。而且是袭击者的视角。或许能算作是自首。”

　　“怎么可能？”对方怪叫，“你什么时候同步了我的精神网络！？我的精神屏障是最新款，根本不可能被……”

　　穆纯漫不经心地打断：“显然还不够新。”

　　说完他便无视了对方的谩骂，再度转身，朝着门口走去。

　　期间，他的视线始终落在落地窗上倒影出的那抹属于自己的剪影上。

　　东西星系的混血优势充分彰显在他的身高与外表上，让他拥有不输给那名漂亮年轻人的出众轮廓以及比对方多近一个头的身高。他所挑选的发型刻意突显了自己五官的优点，服饰也从不盲目跟风，总能选择最适合自己的那一款。点睛之笔是他左耳上的耳坠与瞳孔底不起眼的灰绿色，依靠室内照明，闪烁出冷光。

　　穆纯盯着自己的剪影，露出相当愉快的表情。

　　辅脑终端：收到一条工作消息，需要身份核准。

　　穆纯：身份核准。自动阅读。

　　内容如下：第500号事件相关调查及跟进情况汇总。第一项：维度核心核……

　　穆纯刚听了个开头就收敛了笑容。

　　被穆纯拟定为下一个“娱乐目标寻找地点”的亚高文明域，有一颗开发到一半就因资金链断裂而废止的烂尾行星。

　　行星上既没有学校和写字楼，也没有购物中心以及其他所必须的生活设施，只有一栋半埋在荒漠下的、依靠光伏发电和深井取水的小房子。

　　房子地面上两层，地下也是两层。如同原始文明时期的乡村自建小楼。谈不上设计规划，只有造价低廉与实用这两个值得一提的优点。

　　房子内陈设非常简单，甚至堪称简陋。尤其是厨房和餐厅，都只有一人份的桌椅与餐具，因而显得十分宽敞。

　　确切说是：空旷。

　　清晨，宣爻睁开眼，呆滞地看着空旷的房间，并没有立刻下床。

　　以前他不明白跟自己家同样平方大小的房子看起来为什么会显得热闹，后来才发现别人家里摆满了各式各样精致的陈设，而自己的家却只有几样必须品，完全没有钱做内装，因而只剩下宽敞这一个优点。

　　在这个半途而废的行星没有星际配送货服务点的前提下，居住在这所小房子里的宣爻需要任何生活用品都必须去临近的宜居行星购买。

　　幸好这里还有且仅有一个由邦联修建的星际公交枢纽停靠站，否则早就不能住人了。

　　同样因为钱的问题，宣爻没有购置家务AI，为了日常生活和及时获悉各类商品的打折消息，他不止订阅了临近宜居星上所有购物中心的折扣推送，还自制了一个按照类别和打折日期罗列的详细物品清单，防止自己错过任何东西的折扣日期。

　　除此之外，这栋小房子的家具水电等如果出现损坏或问题，他也必须自己动手修理。毕竟雇人前来维修的费用和负担往来的交通费，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更不用是说其他等等与照顾房子有关的事……就这样，宣爻不知不觉学会了如何照顾一栋房子，也自认为照顾得还算不错。至少它既没有漏雨，也没有下水道堵塞，或者停水停电，甚至是垮塌。

　　辅脑终端消息提示：收到一条订阅消息，检索到与物品清单有部分重叠，请及时查看。

　　宣爻的辅脑终端不是什么高级的特殊型号，是邦联免费配给品。不过既然能满足所有基础用途，他也就没有更换的打算。反正他这样平凡的普通人，根本不用担心被不法分子骇入精神网络、窃取个人视觉听觉等信息。

　　宣爻展开消息列表，核对类目。

　　一个是临期碳水营养剂的打折活动，另一个是蛋白质、维生素和纤维营养辅食滞销口味打折。

　　正好家里这些储备都要耗空了，趁着还不到打工时间，他决定顺道去囤一些。

　　宣爻走进陈设同样仅能满足于基础生活需求、完全谈不上美观的卫生间，在旧式抽水机巨大的轰鸣噪音中，用冷水简单的洗漱过后，再穿上挂在老式晾衣架上的衣服。

　　没时间熨烫的皱巴巴的衬衫、不合身的尤其是裤腿已经不够长的公司配发的深色工装，以及无论系还是不系都会显得既土又老气的深蓝色斜条文领带，都是他习以为常的穿着。

　　而相比这身行头，宣爻映照在只剩半边的镜子里的自己，才是一场更大的灾难。

　　鸟窝似的头发，是他自己剪的。因为自己剪短发没有那么容易，往往是一通操作过后，看起来就像被狗啃过。尤其现在还长了，半长不短的贴着脖根，加上乱七八糟的刘海遮住大半张脸，如同台风过境。有好奇的同事问过他这样怎么看前面的路，他根本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他平时总是盯着地面，根本不需要看前面，刘海是否会遮挡视线也就显得不重要了。

　　宣爻半低着头，打开通往地下室的小门，沿着楼梯来到底下二层。

　　相比楼上，这里更加空旷，却也相对要明亮得多。

　　里面一共有四套昂贵的“生命维持装置”，伴随着其规律闪烁的指示灯，看起来就像是充斥着诡异幽灵火的地下墓穴。

　　“爸。妈。哥。姐。早上好。”

　　宣爻顺序经过几年前就被医生诊断为苏醒概率不到亿分之一四人面前，向他们说早安，再仔细检查每一套“生命维持装置”的运作情况，确保备用供电设施能正常启动，这才沿着楼梯返回一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