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刑:我好想吃蛋炒饭。】
【徐蔚然:啊?】
【林刑:普渡修女的眼睛肿得像鸡蛋,看饿了。我的裤子破了两个洞。】
宋葬一头雾水地看完,茫然与徐蔚然对视。
徐蔚然抬手指指自己的太阳穴,做出一个眼歪嘴斜的二货表情。
意思是——林刑脑子有问题,好像傻了。
宋葬抿唇忍笑,深以为然。
轮椅缓缓向前推进,就在这时,只听“啪”的一声,一双苍老干瘪的手攥住了宋葬的脚腕。
宋葬吓得颤了颤,无措地低头看去,对上了隔壁疯老头那双浑浊带笑的深灰眼睛。
无机质的灰色眼珠缓慢转动,意味深长打量着宋葬惊恐的表情。滑腻视线充斥着毫无来由的疯狂与狰狞恶意。
他分明被修女抽得连声惨叫,可胸腔里仍断断续续挤出了数声“嘿嘿”的嘶哑笑声。诡异极了。
宋葬颤栗着扭头,眸中含泪,却被束缚在轮椅上动弹不得……直到徐蔚然一脚将那老头的手用力踹开,凶神恶煞骂了一句脏话,推着轮椅快步往楼下走。
“呜呜。”
宋葬有些敷衍地假哭两声,佯装被吓破了胆子,蜷缩着低头不语。
有徐蔚然在,莫名暴躁的修女们都没再来找宋葬的麻烦。
两人赶在早餐时间来到一楼,发现除了通往餐厅的路以外,各处都被堵得水泄不通,由持枪守卫把持,禁止随意通行。
有许多衣着光鲜的陌生面孔,高高在上巡视着、点评着疯人院里的设施环境。
而李维斯主教,是一名面容斯文的中年男人,棕发碧眼,气质斐然。他穿着一身体面的黑色长款制服,腰封绣了金紫丝线,半披肩上挂着金光璀璨的十字架项链,手戴宝石权戒。
看似低调,其实细节处处彰显着不同于众人的华贵身份。
在卡莱尔主教区,他的地位和国王毫无区别。
李维斯被周围人团团簇拥着,第一次认真检视起利普顿疯人院——这个被社会彻底忽视的疯狂宫殿,这个在市井传闻中,或有恶灵环绕的失落之地。
毕竟现在,这里或许将成为“天主再降世”的圣地。
被烧毁小半的图书馆,可供患者们自由活动的后花园,被雪覆盖的农田……李维斯一路走过,点出了许多早该翻新修葺的陈旧建筑。
随行的年轻神官在认真做笔记,而负责引路的修女,是黎明。
因为她现在是修女中唯一生龙活虎,而且没有丝毫面容受损的人。
黎明低垂着脑袋,态度拘谨而恭敬,说话依旧细声细气,口音带着股乡里人的气息。她显得有些上不得台面,但同时也毫无威胁。
“听说,本该诞下圣子的人是你?”李维斯也渐渐放松心神,随口问了一句。
黎明苦涩地笑笑,卑微道:“这一切才是最合理的安排,是主的安排……我不敢痴心妄想。”
“这样想就对了,保持谦卑,诚心侍奉天主。属于你的好运,自会在未来降临。”
李维斯温和安慰,画饼功力非常深厚。
“您说得是。”黎明将头压得更低,没有人能看见她眼底的期待。
她领着主教一行人,毫无悬念地踏入教堂之中。
宁神香薰的气息浓郁,雕花华丽的圣水池里仍有富余。
清澈圣水随风泛起涟漪,折射着从彩绘玻璃透入的炫目阳光。
一切都是如此美好而和平。
“说起来,莱利神父呢?我有许久没见过他。”
李维斯提到他时的语气是上扬的,就像在真心怀念一位多年老友:“他对待病患的真诚与善意,堪比天使般神圣而庄严,令人敬佩。哦,我迫不及待与他讨论更多圣经里隐藏的预示了。”
黎明闻言,只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神父好几天没有出门了,他一直在忏悔室里,许是有事在忙。您随我来这边。”
说着她上前一步,亲手推开了通往忏悔室的木门。
香薰味陡然浓郁了数倍,小房间里油灯昏暗。
“朱利安,你躲在里面做什么坏事呢?”李维斯露出浅淡笑意,高声唤道。
“噢……这是我心灵的家园。”
苍老如枯树的腐朽声音,从狭窄黑暗的忏悔室里蜿蜒而出。
李维斯愣了一下:“噢上帝啊,朱利安,你的声音……”
他快步上前,一把拉开门,被扑鼻而来的溃烂恶臭瞬间击垮,双腿瘫软着瘫坐在地。
“噢,小羊羔,别被我的样子吓到。”
无波无澜的声音再次幽幽传来,李维斯两眼一翻,衣袍下瞬间浸染出一片腥膻水渍,直接吓昏了过去。
“啊,李维斯阁下!”
“我的上帝啊!医生在哪?”年轻神官猛地推了一把瑟缩的黎明修女,“没用的东西,快滚去把医生叫来!”
*
全院唯一的医生,正在吃早餐呢。
猪排搭配肉汁土豆泥,是一顿格外豪华的超级大餐。
与此同时,普渡修女戴着半只白色眼罩,淡然地出现在餐厅之内。
餐厅里的细碎交谈声,随之倏然一停,所有人都在悄悄打量她的“新装扮”,又不敢妄加评价。
但普渡修女没有说话,也没有理会任何人。她端着自己的全素早餐,径直在殷臣对面坐下。
她表情看似平静,嗓音中隐约的迫切却暴露了她的焦虑。
“我的孩子在哪?”
殷臣看她一眼,不紧不慢喝了一口牛奶,才好整以暇地回答:“在我的肚子里。”
“荒谬。”她顿时脸色铁青,握紧拳头低低斥道。
“不,请相信自己身为母亲的直觉,修女。”
殷臣似笑非笑,拿起银质刀叉,慢条斯理切割着盘中肉排。
猪排脂肪丰富,顺着纹理割开,沿刀尖溢出油光与汁水,泛起些许若有似无的血丝。
他抬起叉子,微微启唇吃下一块,没有咀嚼便直接吞了进去,漂亮喉结滚动着,像个变态又优雅的食人魔。
“你很清楚,他此时就在我的腹中,需要很多营养。”殷臣眸光餍足,悠然补充。
“……你想要什么?卡佩阁下,我愿意付出我所拥有的一切。”
普渡修女闭了闭眼,视死如归地妥协回答。
“别说得那么委屈,修女,是你先招惹我的。”
“我究竟何时招惹过你?”普渡修女声音隐忍而不忿,“自从你来利普顿入职,我一直以礼相待,由着你折腾那些异端恶魔疗法,甚至容忍了你手下那一对袭击护工、肆意通奸的狂……”
殷臣倏然抬眸,冷冷打断:“在百年之前,卡佩家族世代都是弗兰公国的附庸。而你在我面前做了什么?你想毒死弗兰大领主的长子,国王陛下血脉相连的亲外孙,我誓死效忠的未来领主。
“你与领主的恶毒情妇同流合污,配合权贵打压原配妻子,疯狂敛财数十年,将无法掌控的病人扔进地牢,用人肉饲养出大量老鼠……还要我继续列举吗?
“修女,你所招惹的不仅是我,还有千千万万无辜的虔诚信徒。你对不起天主寄予你的喜爱与厚望,更对不起你曾经拼死生下的孩子。”
普渡修女听得满面苍白,沉默良久才苦涩地闭上眼睛:“你所列举的罪状,我都可以认下,但我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
“我怀孕时,还不到三十岁。我的父母不爱我,我的家族更不爱我,他们将我当作巩固权势的物品,像一头待价而沽的牲口。上帝对我悲惨的命运,也从未有所眷顾。
“我曾经唯一的寄托与庇护所便是这份信仰,我在修道院里、在教堂里没日没夜祈祷自己能够被爱……于是,我的孩子就这样降临了,犹如最最圣洁的天使。
“他爱我。他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无条件爱着我的人,他爱着我的每一面,你不会懂这种感觉!我丑陋无耻,贪婪自厌,虚伪至极,可他就是爱我,我又怎能不拼了命地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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