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葬懵懵地动了动腿,双层细链相互碰撞,会传出微不可察的细碎响动。好怪噢。
“殷臣,你……”宋葬小声喊他名字,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殷臣正在认真欣赏自己的作品,不轻不重摩挲着宋葬线条漂亮的踝骨,满意地勾了下唇:“黄金很衬你,以后不要戴任何廉价的装饰,不够贵气。”
宋葬沉默了。他本来就不贵气,几个月前他连肉都吃不起……殷臣对他的印象到底有多扭曲啊。
可他不说话,殷臣也不说话,温热指尖流连在他白皙的小腿周围,专注地继续欣赏,许久没有离开的意思。
午后阳光愈发自由地逸散开来,将客厅照得亮堂堂的。宋葬怔怔看着殷臣低头时更显优越的鼻梁,长睫微垂后洒落的一片阴影,突然有些燥热,甚至感觉浑身发烫。
“你,你别摸了。这样很怪的……”
“喜欢吗?”殷臣抬眸,似笑非笑瞥他一眼,慢条斯理松了手。
“嗯,很漂亮,”宋葬抿唇,“你从哪找来的金子?”
“海里捞的。”
“什么,海里居然有金子!”宋葬瞬间忘了先前的害羞情绪,无常识且震撼地瞪大眼睛。
“这不是重点,”殷臣将他圈在怀里,好整以暇地问,“怎么样,现在你还信不信我?”
“信,当然信你了,我只是没想到会这么贵重……”宋葬说到一半顿了顿,犹豫着提议,“对比起来我给你的礼物就很廉价,要不换一个吧,我也去海里捞捞金子?”
“不行,廉价个屁。今天之内把手链串好,你不送给我,还想留着它送给谁?喊你宝宝的那位?”
宋葬:……
他懂了,“宋葬”疯狂隔空表白这件事,带给殷臣的刺激是真不小。无论表面上再怎么风轻云淡,其实心底还是气得不行,一点就炸。
当然,宋葬这次可没有再因为理亏而放软态度。
他依旧不慌不忙地坐在殷臣腿上,故意保持与殷臣面对面的姿势,居高临下抱起手臂:“凶什么凶,不许凶我,我是你的宝宝!”
殷臣怔住,然后被他这态度给气笑了,半天说不出话。
“愣着干什么,叫我宝宝。”宋葬伸出细白手指,戳了戳他紧绷的脸,颐指气使地要求道。
殷臣抿唇想避开,结果又被戳了一下。
“快点!”宋葬凶巴巴催促。
殷臣终于有些不自在了,他垂眸挣扎片刻,终于妥协地哑声说:“……宝宝。”
别说他不自在,宋葬也觉得不自在。好肉麻,好怪,这算什么……宋葬掐着自己手臂的软肉,差点绷不住这幅盛气凌人的表情。
为防止露陷,宋葬赶紧结束话题,转回身子面朝茶几的方向,继续凶巴巴:“这还差不多。我还要串贝壳呢,别给我找麻烦啊。”
“嗯。”
殷臣低低应了一声,沉默盯着宋葬的后脑勺,又看向他脚踝若隐若现的金链,陷入自我怀疑的沉思之中。
*
与此同时,直播钓鱼仍在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萧潇最擅长面对镜头,也撑得起台面,懒洋洋坐在甲板上与网民闲聊,尽可能营造处轻松氛围,挑挑选选回答着直播间里的各种问题。
“海怪?没有这回事,海鱼也没有毒性,不是怪物啊。我们都吃了好几天了。”
“异人是真的,但并不可怕,你越强它越弱。有咱们迟姐和殷总在呢,不虚。”
“别问我警察为什么不管,你们不如去找那位A市的代理市长,问问他为什么要把两个女儿送进狼窝,为什么要和偷税漏税的陆大少爷相谈甚欢?实话跟你们说,他就算不是异人,也绝对是异人那边的内鬼。”
“爱信不信。自己抬头看,太阳是不是马上就出来了?别在直播间造谣传播恐慌情绪。”
“我们这儿不像北半球,也不是那种总统上任还要按着圣经宣誓的国家,你怕上帝做什么?咱有阴曹地府管着呢,轮不到上帝指手画脚。”
萧潇洋洋洒洒说了许多,演出不屑一顾的散漫态度。当然,大部分台词都是常美江给她安排的,她只需要听着耳麦里的提示,好好表演。
为了凸显这种随意感,夏之知还充当起了替她撑伞打扇的小厮,心甘情愿围着她忙这忙那的,笑得像个傻子。
而迟烟戴着墨镜,端起红酒,悠哉地躺在躺椅上,目光似乎追随着游艇外随波飘荡的鱼漂。
其实她挺忙的。开直播只是其中一件要做的事,她同时还在群聊里和常美江讨论着……是否要与政府联系合作,以及加强版核能导弹和反导弹装置的购入数量。
没错,那个长得与宋葬一模一样的异人看起来是不坏,甚至过于天真单纯,没有心眼。没错,他挺厉害的,也确实表现得非常喜欢宋葬。
但迟烟绝对不会信任他,一丝一毫都没有。她只能说自己暂且信任了殷臣的判断。
就算“宋葬”能解决乌云问题,可这个棘手的问题消失之后,还会有更棘手的情况出现——谁又能负责杀死如此强大的“宋葬”呢?
必须提前做几手准备,否则依旧是后患无穷的。
与此同时,王明月坐在小马扎上,正在收敛心神认真钓鱼。她脚边的水桶,已经装了好几只鲜活蹦跶的海鱼,强劲有力的尾巴撞得水桶“砰砰”作响。
即便最初没有被认回王家,她也有本事好好生活下去。单是王明月亲手调配的鱼饵,就能在钓鱼圈子里卖出非常不错的价格,供着自己吃饱穿暖。
直播间里当然也有不少人在看她,讨论着豪门辛秘,她与王宝珠之间的种种谣传八卦。到了现在这一步,得到父爱与王家千金的身份,究竟是福是祸,谁也说不出所以然来。
王明月不知道自己正在被议论,她很专注,对于摄像头的注视并不敏感。
没到五分钟,她忽然看见鱼漂动了动,随即蓦然随着细细的鱼线下沉去,手感极重,肯定是个大家伙!王明月连忙抱紧鱼竿,重心向后仰着,一点一点谨慎地收线,以免大鱼挣扎时直接扯断了鱼线,得不偿失。
可出乎预料,大鱼并没有挣扎,它沉重而平静地游荡在海底深处,被王明月亲手拉到了微微透明的蔚蓝海面上……
阳光犹如碎金洒下,落在浪花起伏间,清晰照出了“大鱼”的身形。
那根本不是什么大鱼,而是一个中年男人肿胀硕大的尸体。
顺着鱼线向下看去,那枚抹着鲜美饵料的锋利银色鱼钩,不偏不倚地,深深地插在他浮肿至可怖的咽喉部位。没有丝毫鲜血流出,只有黄白色的腐烂碎肉缓缓落下、随波飘远。
王明月脸色刷地惨白,她浑身剧烈颤抖着,喉咙里挤出一丝凄惨至极的呜咽,原本细软的嗓音此时竟然更像野兽的哭嚎。
听见异响,迟烟反应迅速地站起身来,她快步走到甲板边缘,一把将王明月拉进怀里搂着。
感受到她肩膀压抑而绝望的颤抖,迟烟放缓声音:“闭上眼睛,别看,别想。我们可以报仇的,不,是你要亲手报仇。”
“……好。”王明月从齿缝中挤出一声不成调的闷哼,她没有流泪,也没有完全听从迟烟的劝导。
那双瞬间充血的眼睛死死瞪大,将眼前画面拼命记在了心头。
被她钓上来的中年男人尸体,正是她真正的父亲。
王明月一眼就认出来了,因为他残破褪色的衬衫上,仍然别着她几个月前开玩笑般送给他的小猫胸针。
如果没有这枚胸针,王明月绝无可能将这两个男人的身影重合在一起。
眼前的尸体,在大海深处被泡发成巨人观的扭曲面貌,显然早已死去多时。
早在她闹着想来参加综艺之前……父亲便已经亡故。
至少她的爸爸从未想过害死她。王明月突然很轻地笑了一声,哑着嗓子,断断续续道:“迟姐,没事的,我,能坚持。请你帮我一起把他打捞上来,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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