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筑外,肆虐的暴风雪席卷了整个第三国度,终年不化的皑皑白雪将所有不同掩埋,淡灰色的岩石,空中的飞鸟,还有他们的希望。
*
安然睡了挺久,他做了一个梦。
梦里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只有一个戴粉色吹风筒小猪面具的男人,周身散发着莹白的光,像用修图软件单独抠出来似的,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
“佩奇?”安然隐约知道自己在做梦,于是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男人矜持地朝他点点头:“安老师。”
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禁欲。
安然盯着他的面具,心里忽然生出一个念头,他笑起来,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既然是你自己进到我梦里来,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无论怎么迈步,两人依旧维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就像驴子眼前的那根胡萝卜,永远也到不了。
揭开面具的企图落空,安然有些着急,他忍不住大喊:“你过来!”
白三宅凝视着他,良久没有动作,就在安然急得团团转的时候,终于听到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我过不去。”
下一秒,对面的男人仿佛倒映在水里的影像被打破,碎成片片残念,安然的心没来由一痛,他倏地睁开眼,才发现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躺在床上,下意识伸出手,指节微屈,似是想抓住什么,片刻后放弃,重重掩面:“过不去是什么鬼?”
窗外,天已经彻底黑了,书桌上的电脑屏幕亮着幽幽蓝光,右下角一个小小的图标提示他有新邮件等待查收。
安然身边的工作人员,包括许小绘,有事都喜欢打电话,会用邮件联系的不多……
疑惑间,他点开邮箱,结果在发件人那一栏里看到了邵倾城。
安然有些意外,转念一想又明白了,星光的这位大老板最近都在国外出差,算算时差,这会儿那边应该正好是白天,发邮件估计是不想打扰他休息。
这心思……过分体贴了。
安然想起之前许小绘问邵倾城是不是看上自己了,不禁失笑,他倒是这么怀疑过,可惜人家只说把他当弟弟。
弟弟啊……
有钱人的想法真奇妙。
邮件内容相当简单,就是最寻常的问候,拉家常,让他注意身体云云,言辞温暖,细心周到,邵倾城确实在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大哥的角色,哪怕出差在外都不忘关心弟弟。
安然盯着屏幕看了会儿,然后回了几句礼貌的客套话,便关上了电脑,他摸摸肚子,打算下楼找找冰箱里有没有能吃的东西,床上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
来电显示是许小绘。
“小然哥!”
许小绘的声音有些亢奋,情绪也相当不稳定,安然好看的眉毛一扬,笃定道:“你进副本了。”
“对。”许小绘抹了把脸,这是她第一次单独进副本,没有安然这条金大腿带她躺赢,许小绘觉得自己随时都会触发死亡条件,随时都会狗带,通关更是遥不可及。
但她终归还是出来了,身心俱疲,那种紧绷的感觉还没消退,她抖着手点了根烟,狠狠抽了一口,希望能用尼古丁平复自己的心情,可是效果微乎其微,所以她想到了给安然打电话。
她现在迫切需要有个倾诉对象,把副本里那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全都一股脑儿说出来,再吐槽一下辣鸡游戏,否则她一定会受不了的!
“你现在在哪儿?”安然问。
“马上到东郊了。”许小绘将烟头丢出车窗,夜风夹着雨丝带来一股盛夏特有的潮湿闷热。
“行,正好我也饿了,咱们出去吃东西。”安然拨开纱幔,不一会儿便看到那辆熟悉的保姆车沿着门前的碎石小路缓缓驶来,青年敏锐地发现左前门凹进去了一小块,似乎是撞到了什么坚硬的物体。
“车祸?”安然戴上帽子口罩,坐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
许小绘舔了舔发干的嘴唇,点头苦笑:“有货车司机疲劳驾驶闯红灯,一脚油门把我送进了游戏里。”
“什么样的副本?”安然习惯性转了转中指上的蔷薇花戒指。
许小绘抓着方向盘的手下意识握紧:“我们被投放进了一艘豪华游轮上。”
“游轮?”
“对,这游轮实际是一个大型赌场,里面各种各样的赌博玩法层出不穷,游戏给每个玩家发放了相同数量的筹码,通关规则非常粗暴,两个小时后手上筹码最多的五名玩家能够活着离开副本。”
安然轻轻啧了一声:“辣鸡游戏没安好心。”
这副本看似是让玩家积极参与到赌博玩法中去,但实际每个人的赌技有高有低,甚至完全不会的都大有人在,对这部分玩家而言,与其成为别人的肉猪,不如换一种更简单直接的方法获取筹码,那就是从其他玩家手中硬抢。
许小绘听他这么说忍不住在心里感叹,不愧是小然哥,一眼就看穿了副本的意图。
“一开始大家都还保持着文明人的体面,在赌桌上一决高下,但很快有人被发现出老千,他对家自然就不干了,双方顿时扭打起来,而且戏剧化的是,原本赢的那人居然败了,他的筹码尽数被对家拿走,后者瞬间成了全场筹码数量最多的玩家。
这一突发事件给大部分人打开了新思路,好好的博弈游戏最终变成了一场混乱的大逃杀。”
“三个。”许小绘脸颊的肌肉不受控制地抽动了一下,“三个人活下来了,三十二人的副本,最终通关的不到十分之一。”
她永远都无法忘记当时的场景,人人都杀红了眼,钢铁铸成的船舱里充斥着浓重的铁锈味,昂贵的羊毛地毯被鲜血浸透,仿佛那已经不是一艘游轮,一个副本,而是令人胆寒的无间地狱。
为了活下去,道德,法律,自我约束都可以被抛诸脑后,唯一留下的只有互相搏杀,赤裸/裸的丛林法则。
许小绘有时候想这样的人即便成功离开副本,甚至到最后彻底摆脱游戏,在现实中长长久久地活下去,他真的还是一个正常人吗?
所以她从一开始就躲了起来,没有参与赌博,因为她不会玩儿,也没有参与大逃杀,因为她还想当一个正常人。
安然说得不错,女助理当真是有些运气在身上的,就在她的藏身之所即将被发现的那一刻,通关时限到了,另外两名玩家为了抢夺第一个出“门”的资格再次大打出手,两败俱伤,反倒让她捡了便宜。
“这是游戏奖励的道具。”许小绘一手把着方向盘,另一手从隐藏空间里取出三张纸牌递给他。
安然接过来看了看,纸牌背面是很普通的红格子花纹,正面没有代表花色的草花,梅花,红桃和方片,也没有代表大小的数字与字母,只简简单单写着三个黑体大字,分别是退,杀,盾。
“感觉像道家的符箓。”安然把纸牌还给许小绘,评价道。
女助理到此时才彻底松懈下来,想起安然之前说饿了,便问他想吃什么,她好找地方。
安然一手支着下巴,另一手有一搭没一搭地揉着蛋卷毛绒绒的脑袋,想了想说:“烧烤。”
许小绘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手一抖,保姆车跑成了之字形。
安影帝有洁癖,不算特别严重,但这事大半个娱乐圈都知道,起因是有一次拍戏,同剧组的一个小鲜肉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拿了他的水杯喝水,然后第二天那杯子就不见了。
许小绘还以为是忘记随手放哪了,谁知安然当着那鲜肉的面,淡淡说自己有洁癖,扔垃圾桶了,把人闹了个大红脸。
许小绘反倒松了口气,娱乐圈里个个都是人精,安然热度正高,又长了张老天赏饭吃的脸,这杯子要是好端端留着,第二天“当红小生与XX共用一个杯子”的消息估计就上热搜了,在这个不仅男女之间可能有点什么,男男之间也可能发生点什么的时代,安然就算浑身是嘴都说不清。
大概看出许小绘在想什么,安然忽然笑起来,唇角微扬,精致的瑞凤眼里仿佛有莹莹水光浮动,哪怕见惯了娱乐圈形形色/色美人的女助理也不由被自家艺人笑得晃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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