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特,你要去哪儿?”许小绘在结界里大声道。
“镇长!”
“既然神庙里的神明大人是假的,那镇长那些所谓的神明的指示岂不同样是假的?”
“我记得镇长是大巫的后人!”
“所以一直都是他在欺骗我们!”
……
信仰的崩塌被另一种欲盖弥彰的愤怒取代,安然不再看半山腰的混乱。
在触碰到那滴血的瞬间,仿佛时空回溯,他置身于百年前的乌灵镇,当初发生的一切如蒙太奇般展现在他眼前,从银发神明舍血救人,再到遭受背叛失望离去,对眼前这些NPC的所作所为,没有人比安然更了解。
愚蠢,卑劣又可悲,大概就对乌灵人最好的概括。
此时东方既白,火红的朝阳破开云层,青年缓缓伸出手,指尖在虚空随意勾画两下,一扇熟悉的金色大门一点点出现在玩家们眼前。
目睹这一幕的玩家们大大松了口气,脸上浮现出惊喜之色,许小绘和楼风风激动地抱在一起。
艾玛,终于通关了!
这会儿大概只有白三宅的心情是复杂的,这个副本结束以后,安然就会彻底脱离游戏,也就意味着他们今后再没有相遇的可能。
大门被轻轻推开,笼罩在黑斗篷里的青年转过头,乌黑明亮的双眸微弯,朝身后沉默不语的男人露出一个浅淡的笑:“再见,屿哥!”
然后他不顾白三宅诧异的眼神,一脚迈出了副本世界。
期待与你的再次相见,屿哥!
第73章 神降之地(8)
轰——
炽热的火舌伴随着滚滚浓烟从熊记烧烤破碎的窗户里喷射出来, 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爆发出惊恐的尖叫。
大堂里围着桌子团团坐的顾客们呆愣一秒,然后仿佛被按下了启动键,纷纷大呼小叫地往大门外冲。
桌椅板凳被撞翻无数, 餐具也碎了一地, 这场小型爆/炸发生的时候, 那位被楼风风叫叔的店长正在二楼搬啤酒,感觉到脚下的地板猛烈震了震, 赶紧急匆匆跑下来找自家小老板。
中年大叔心脏砰砰跳, 那速度比三十年前跟着楼风风他爸在黑市抢地盘还要快。
楼家就这一根独苗,如果有什么好歹,别说楼爸,沈君梅那个母老虎第一个不会放过他!
不过等店长抹着满头冷汗找过去的时候,独苗楼风风正好端端坐在小餐桌旁,手里拿着滋溜冒油的烤串, 除了神情有些呆滞以外, 并无其他不妥。
“小老板,你们没事吧?”店长有些怀疑人生, 主要他们这一桌离爆炸点厨房最近,就算运气足够好, 没被喷出来的火焰燎到,也绝不可能毫发无伤。
比如他们隔壁桌的那对小情侣, 一个满脸黑灰,另一个胳膊上被烫了一大块, 疼得嗷嗷叫,服务员正在拨打120。
楼风风还没从副本世界脱离出来, 一副傻呆呆的模样,安然见状便笑着替他回答:“我们没事, 让店长担心了,烧烤很好吃。”
店长闻言不由重重松了口气:“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我先去看看其他人。”
中年大叔走后,楼风风和许小绘才彻底回过神。
游戏与现实割裂症,老毛病了。
娃娃脸清醒过来第一句话就是:“卧槽,小然哥,你刚刚酷毙了!”
安然:???
“神啊,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神!”楼风风一脸邪/教/徒式的狂热,“那种天然的压制,那种让人敬畏的战栗感……小然哥,如果你是神明,我一定是你最忠实的信徒!”
小然哥:……不了,不想,谢谢。
另一边许小绘则一声不吭地从随身挎包里掏出了她的工作小本本。
“怎么了?”安然用纸巾擦擦手机屏幕上的油污,刑西扬的那一通电话被爆/炸中断,以小警察多疑的性格估计那把小锤子又在壁垒外面嘚嘚嘚敲不停了。
“我打算最近帮你留意一下跟盲人相关的剧本。”许小绘头也不抬。
小然哥:……
“有了这次副本的失明经验,连前期的训练都可以省了,因祸得福,简直完美。”许小绘行动力极强地打开微信通讯录,开始联系相熟的编剧。
安然:……不愧是你,许助理!
店都炸了,这烧烤显然也没法继续吃下去了,楼风风不好意思地要了两人的联系方式,信誓旦旦地说下次再请他们吃好吃的。
因为是自家产业,娃娃脸还专门跑去找店长询问了一下顾客的伤亡情况。
不幸中的大幸,没出人命,就有十几个客人受了不同程度的轻伤。
主要是你们仨都能毫发无损地活下来,其他人都不好意思受伤……
店长大叔神情复杂地目送三伙伴离开,然后扭头关上大门,十几名身穿熊记烧烤统一员工装的服务生一字排开,一改刚刚礼貌周到的模样,个个精神饱满,神情肃穆,宛如一队训练有素的雇佣兵。
和蔼可亲的店长大叔两条浓眉抖了抖,低喝道:“妈的,抄家伙,XX那个瘪三敢卖老子劣质煤气炉,让老子看看他户口本有几页!”
*
告别楼风风,安然准备回东郊的别墅,大晚上的他没让许小绘送,自己叫了个出租。
一上车,安然脸上的笑意便淡了下来,有些疲惫地按了按眉心。
出租车司机是个三十出头的开朗大哥,从后视镜里看到青年的动作,忍不住开玩笑:“和女朋友闹矛盾了?”
安然一听就知道他误会了,也笑着解释:“没有,刚刚那个是我助理。”
“助理啊……”司机语气里满是没听到八卦的遗憾,安然带着口罩,因此看不到他的脸,不过从露在外面的那双瑞凤眼判断,这小哥长得肯定不差。
“年轻人嘛,有时间还是要谈个甜甜的恋爱!”司机大哥一拍方向盘,用过来人的语气提醒道。
“是嘛。”安然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
“那可不。想我年轻的时候就是太腼腆,脸皮薄,无数次与爱情擦肩而过……”
安然一手支着车窗,眼前是夜晚云中的灯火通明,熙熙攘攘的车水马龙,耳边是司机喋喋不休的唠叨。
甜甜的恋爱么……
他想到了神庙甬道里那个黑咕隆咚的吻。
“停车!”后座上的青年忽然开口。
???
司机着急忙慌地踩刹车:“不是还没到吗?”
“忽然想到有事情要办。”安然飞快扫了挂在座椅靠背上的二维码,没等车停稳,就推开门跳了下去,留司机大哥一个人坐在驾驶位上挠头。
这是听了他的忠告跟姑娘告白去了??
现在的年轻人也太勇了叭!
安然一开始还慢吞吞地走着,脚下的碎石路被踩出嘎吱嘎吱的轻响,然后他越走越快,小跑起来,连帽子被夜风吹掉也没发现。
这儿已经是东郊了,距离他的别墅不过几百米远,夏生冬死的虫豸在草窠里唧唧鸣叫,仿佛只有这样声嘶力竭的呐喊才能不辜负它们短暂的生命。
安然并没有跑太久,很快他便停了下来。
眼前是一大片茂密的水杉林,经过七年的生长,它们已经从一人高的幼苗长成了直插天际的大树。
只需要七年,沧海变桑田。
七年前,这里不是沙地,也没有水杉,而是一片清澈见底的湖泊。
而他的屿哥便是葬身于此。
青年眼神晦暗,整个人好似与夜色融为一体。
二十年前的云中东郊有多偏僻?你甚至在市政地图上都找不到它的名字。
这里只有大片没有开发价值的荒山和一所从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老福利院。
福利院的经费相当有限,里面的两个保育员兼教师成天不见人,倒是对得起他们那份微薄的薪水,十几个大小孩子像被圈养起来的鸡鸭,除了吃就是睡,不然就是在打架。
除了其中最漂亮的那个。
安然从小美到大,不过因为长期营养不良,整个人看上去又瘦又小,只有一双大眼睛乌黑明亮,被他注视的时候能在里面看见自己的倒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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