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麻烦。”徐微与说道。
在这等李家的司机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他明天早上还有课。
李忌被架上车的时候还在嘟囔自己没喝醉,结果一上车就软在了座位上。他慢不腾腾地环顾了一圈车内陈设,眸光在前座侧身扣安全带的徐微与脸上停了会,继而不动声色地收回,转向了另一边的礼品袋。
“小叔,这谁送你的西装,婶婶吗?”
徐微与的手顿了下。
李旭昌克制着从后座另一边上车,在李忌撕开包装之前拿过纸袋,放在了副驾驶。
“我买给微与的,后面带他去酒会用。”
——空气仿佛凝滞了。
两秒后,李忌笑了起来,倾身搭住驾驶座靠背侧面,“你没西装啊,早说啊。我衣服多,想要什么款式来我衣柜里挑。”
“小忌,别没个正形,人家在开车。”李旭昌皱眉拉回李忌,强行给他系上安全带。
李忌笑着坐回去。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安静了一会以后突然问道,“恒通海运怎么突然想投资种植园了?”
他话题转的毫无预兆,李旭昌愣了一下才跟上思路。
“哦,这两年牛油果市场越来越大,他们看得眼馋,想投资一点试试。正好群岛那边有个牛油果种植园在出售,价格不高,目前看很合适入手。”
“那找我们干什么?恒通拿不出买地的钱?”
“怎么会。他想借我们的宣传打开新市场,特别是华国的市场。”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投资的细节,基本是李忌问李旭昌回答。说来也奇怪,按照李旭昌和其他人的说法,李忌应该是个毫不了解家族产业,成天只知道挥霍玩乐的公子哥。
但徐微与听着,却感觉对方非常熟悉业务和市场。很多问题一针见血,在问到种植园的树龄和挂果情况时,李旭昌都没能答上来,也因此显得略有些焦躁。
李忌见他答不上来,索性也就不问了,哼笑着聊起了圈子里的八卦,声线低低哑哑,煞是好听。
“李总,到了。”徐微与将车停在公寓大楼下。
李旭昌显然被李忌一路上对待下属般的态度弄得不太高兴,脸上已然没了笑,深吸一口气打开车门下车。尽管如此,他回头嘱咐徐微与的声音仍旧很是和缓。
“微与,你送完小忌以后早点回学校,这边晚上不安全。”
徐微与应下。
目送李旭昌走进建筑大门,徐微与转回头。就在这一个动作间,他的余光瞥见了后视镜里的李忌——
这人眼底分明是一片清明,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就这么冷冰冰地看着李旭昌离开的方向,似是在思考着什么。
徐微与本能地感觉到了一点不对劲。
正此时,李忌也转过了眼。两人的视线在后视镜中对上。
一秒——两秒……
李忌笑了起来。
他这人就得笑,一笑起来眉梢眼角全是风流劲,雅痞雅痞的,特别让人心动。
“徐微与。”李忌一字一顿念着徐微与的名字,少顷后轻轻问道,“哪个微哪个与?”
“人微言轻的微,生死与共的与。”徐微与说道,启动车汇入车流。
两侧高楼上的灯还没有灭,点点片片映在车前窗玻璃上,宛如一道流动的星河。
李忌支着头想了想。他自小在国外长大,中文一般,思考了一会才对上徐微与说的两个成语。
“你这名字不像是随便起的,有什么典故吗?”
“……没什么典故。”
李忌哼笑,“我怎么感觉你对我特别冷淡啊小同学,你对我小叔可不这样。”
徐微与面无表情看了眼后视镜,确认车后没有其他车以后拐弯,“福利院的阿姨捡到我的那天是小雨,本来想叫我雨滴的雨的。结果录名字的时候工作人员文化水平不行,写错了,后来就一直用着了。”
李忌脸上的笑僵住了。
他足足沉默了半分钟,才带着一点小心地:“你是我家助学基金资助的学生?”
“嗯。”
徐微与不觉得自己的身世有什么丢人的,同样的话他说过很多遍。但这一次不一样,李忌自后方投来的目光让他很不舒服。
那是一种毫不掩饰的,带着猜测的打量。饶有兴味、跃跃欲试、滚烫而锋利,像是一头狼在看脚下餐盘上的肉。徐微与搞不懂这人脑子里在想什么,但天性中的警惕一点一点升了起来。
“前面那栋就是,车停门口,你扶我进去。”
李忌的房子是一座位于市中心的联排。此时没开灯,每个窗户都黑洞洞的。徐微与扶住他的手臂,李忌也没为难他,脚下平稳地走到门口按密码开了锁。
在门锁亮起灯的那一刻徐微与就松了手。
“您要找的酒在哪?我去拿。”
李忌开了灯,回头看他。他比徐微与高,近距离时,徐微与得抬起头才能和他对视,这样的身高差让李忌的眼睛看起来格外沉黑,即使其中带着笑意,也抵消不了那分危险。他没说话,环顾客厅,随手指了个方向。
“那儿,最上面那几瓶。”
徐微与在鞋柜里找了找,没找到鞋套和一次性拖鞋。李忌懒洋洋的,“你直接进去拿,回头有阿姨来打扫。”
徐微与不置可否,朝里走去。他才走了几步,身后就响起了一声门被关上的轻响。
——徐微与眼睫微微一眨。
他不动声色地走到酒柜前,伸手去拿最上面的红酒。但菱形酒柜最高处紧贴天花板,徐微与的手指到底和瓶塞差了一段距离。
他后退一步,看向旁边,正常这种柜子都会配一个梯子,供人踩上去拿东西。就在这个时候,带着酒精气息的体温自身后贴了上来。
徐微与心脏微微一缩,刚要回头,腰际肋骨下方一点点的位置已经被人握住,李忌硬生生就着这个姿势将他抱高——
“拿。你腰好细啊。”
徐微与眼神一下子凉得可怕。
李忌只觉得手下柔韧的腰线在被他握住的那一刻陡然绷紧,像是拉满了的弓弦一般。就在他以为徐微与会挣扎或者踢打的时候,手下的人极为安静地拿下了最上层的三瓶酒。
“松手。”徐微与说道。
李忌似乎勾起了唇角,也没耽搁,依言放下了他。
酒柜前就是一条长吧台,上方还做了用来放各种酒杯的隔层,两个人站在里面,剩余的空间格外狭窄。
徐微与转过身,将红酒放在吧台上,“我找人送您回去。”
这就是拒绝的意思了。
如果李忌足够了解徐微与,就会从他现在格外平静但垂着眼的模样中读出他已经厌烦到极致的心情。
但彼时彼刻的李忌并不知道。
“你觉得这套房子怎么样?”李忌笑着慢悠悠地问道,“喜欢送你。”
徐微与忍无可忍,侧身要走。李忌攥住他的手臂猛地将他拉了回来,拉的徐微与后背撞在柜门上发出咚得一声。李忌顺势压向他,低头亲昵至极地凑在他耳边。
“我小叔那公司,我占百分之七十股权。你跟他不如跟我,我能给你的可不止一套衣服。”
他说这话时黑瞳亮得渗人,胜券在握又好整以暇。他就这么看着徐微与,轻轻在他肩颈侧落下一吻——
呼吸、体温、皮肤相触间,徐微与听见了自己剧烈的心跳声。
他就在这样一声一声的闷响中睁开了眼睛,空茫地盯着返潮的木楼天花板。
……
好久之后,徐微与不耐地闭上了眼睛,不多时复又睁开。
有些人真是……生死都不让人安生。
第7章
徐微与撑坐起身,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
凌晨三点半。
他睡了整整十二个小时,大脑和身体都处在无比清醒的状态中。继续睡肯定是睡不着了。徐微与坐了会,拿起枕边的衬衫,穿鞋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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