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情况?”她茫然问道,“这是你不小心碰倒的,还是你砸的?”
房间里没有响起另一个人的回答声。
李忌动了动,眼底晦暗不明。
“……所以这是你砸的。”花蕾惊愕, “你犯什么病,谁惹你了?”
门外, 跟着她上来的几人见木门紧锁,不知道什么情况,没敢敲,只给花蕾打了个电话。
花蕾深吸一口气接起电话, “我和李忌有点事……投资上的事情,你们先玩, 我俩待会过去……好,好。”
她一边回, 一边用目光上下打量李忌,示意他赶紧解释。李忌眉宇间尽是不耐。他看向窗外,极缓地呼吸,借由这个动作平复压在喉咙口的郁气。
刚才那一瞬间,他脑中那根代表理智的弦嘭地崩断,野火一般的嫉妒刹那间烧毁了所有的自制力。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做了什么,等反应过来的时候,酒水已经砸了一地。
我状态不对。
他想道。
“你别不说话啊。”花蕾挂断电话,陡然提高了声音。
“没人惹我。”李忌淡淡说道。
“没人惹你你一个人关着门拆家,你有病吧。”她走上来踢开翻倒的茶歇桌,“这些东西可都是古董,你小心待会人家要你赔。”
“我能赔他一万个。”李忌冷嗤。
他这语气听着就不像是没事的样,花蕾抱臂,抿唇细思,但她思来想去,也只能想到李老爷子和李旭昌。可公司的事已经定死了,签了协议过了手续,这两人再闹也翻不出大浪,李忌至于气成这样?
花蕾越想越放心不下,默了会,还是伸手拽了把李忌。
“到底怎么了?”
……
李忌压着不耐看向她,“没事,我看这几瓶酒不顺眼,随手砸了。”
这理由简直混蛋,花蕾被生生气笑了,“你——”
“行了,你真把你自己当我妈了啊。”李忌说道,朝门走去。
他俩在一起长大,都是没爹妈管的小孩,李忌浑,花蕾也不遑多让。
当年幼稚园玩过家家的时候,这姑娘追着她现在的男朋友,哭着要当人家的老婆,李忌就在一边笑。结果临到头,老师牵着哭成泪人的花蕾和小白回来,往李忌面前一按,说他俩是你爹妈。
多少年都没提起的茬突然被翻了出来,花蕾一愣,反应过来以后又好气又好笑。
“你转移什么话题。”
李忌垂眼,单手捏平领口,拧开门锁,任由花蕾追问他就是不回答。
徐微与……
这三个字被他含在齿间细细磨咬,不多时便渗出了一丝苦味。像是他小时候被保姆牵着,羡慕别人有父母有家人,又像后来他废大力气才能得到的项目,被老爷子转给其他人。
但那些时候他都可以忍耐,为什么这次不行?徐微与有什么地方不一样?
李忌站在高处,用一把手术刀精准地切开了自己的神经,剥离出那份缠着嫉妒和怒火的喜欢,一点一点将其摊平,审视着这份感情。
我为什么这么在意他,在意到失去理智,他徐微与和那些生意、资产相比,有什么特殊的?
如果李忌生在一个健全的家庭里,从小被父母倾注心血,十几岁朦朦胧胧和隔壁班的异性产生好感,二十多岁才逐渐脱离象牙塔接触社会,他就会知道,这种对人产生的“喜欢”和对物产生的掠夺欲完全不该等同起来。
徐微与是个活生生的人,有自己的情绪和生活。他不是李忌曾经赢下的收购案,更不是价高者得的拍卖品,李忌用生意场上的方式对待他,只会让他厌烦透顶。
同时,“徐微与”这个人是独一无二的。他恼火是因为他的本能先理智一步意识到了危机,他在惶恐。
但很可惜,没人来教李忌。
所以他越思索越烦躁,只觉得自己所有的情绪在被徐微与牵着走。
花蕾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从她的角度看来,李忌已经恢复了平静。她也不好再多问,脚下跟上这人。
但就在她走到李忌身边时,目光朝下一扫,猝然发现李忌的手在抖。
那反应非常轻微,完全是肌肉绷紧到极致的生理反应——也许,连李忌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花蕾这下是真被吓到了,她皱眉抿住唇,但想了想,又什么都没有问,只不动声色地落后李忌一步,观察他的动向。
休息室的门一开,外界悠扬的小提琴演奏声就传了进来。
今晚酒会的举办人是一位圈里有名的企业家。他女儿才毕业,油画专业,父母的资源鞭长莫及,便想用自己的人脉为她铺铺路。自二楼看下去,目之所至,全是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圈内年轻人。还有打扮新异的,估计是搞艺术的。
——
“呐,那就是咱们今晚的女主角,好像叫雷奥妮,或者雷奥哈妮,我记不清了。”埃拉趴在徐微与耳边说道,柔软的身躯紧紧贴在他身上。
徐微与有一点点无奈,而他身边的姑娘就喜欢看他这幅样子,嘿嘿嘿地偷乐。
“……”徐微与侧过头,欲言又止。
埃拉狡黠地朝他眨眼睛,等他开口。
“要过去打个招呼吗?”两人对视几秒以后,徐微与温声问道。
“可以啊,但你耳朵红了哦。”埃拉笑嘻嘻地确认自己的魅力。
徐微与没办法了。他知道埃拉在故意调戏他,但她没有恶意,而且自己今天的身份是这姑娘的男伴,被调戏也得认。
他思索了几秒,索性实话实说,“因为你今晚很漂亮。”
埃拉挑眉,眼睛亮晶晶的。
徐微与大概并不知道,他这样的人对谁纵容时,所展现出的柔顺真能将人宠坏。埃拉平时埋在心底的坏念头就跟沸腾了的女巫汤锅一样,咕嘟咕嘟地往上冒泡泡。
好在她忍住了。这才是他们两人的第一次约会,东方人都比较保守,她可不能吓到自己的甜心。
埃拉哼了一声,站直,牵着徐微与的手往晚宴女主角的方向走去。
转身时,她目光略过楼梯口,正巧和站在那里的一个女人对上。和徐微与来自同一个地方的东方面孔让她多投了几分注意力在那人身上,随即,埃拉便察觉到对方看自己的眼神有点怪——
跟见鬼了一样。
……她干嘛这样看我?
埃拉茫然,心下有些不舒服。她不认识对方,也不打算因为这个女人坏自己的心情。所以她收回目光,往徐微与身边靠了靠。
而她不知道的是,这边目送他们离开的花蕾整个人都僵住了,跟一尊石像似的。
……
花蕾咔咔转动颈子,回头看向自己上方。
大厅的楼梯呈海螺状,弯度很大。李忌站在高她四级台阶的地方,抱臂朝后靠着石膏扶手,不轻不重地看着她。见她扭过头,这人轻轻勾了下唇角,却没有勾出一个笑。
“怎么了?”
“哈哈。”花蕾干巴巴地笑笑,“徐微与是直男啊。”
李忌掀起眼皮,上下两片弧型扶手刚好割出一块三角形的视野,将远处的徐微与框在其中。
他被浅咖色皮肤的女孩拽进人群。大概是第一次进到这种私人酒会的缘故,他显得稍微有些拘谨。
人群很自然地给他们两个让出一片空间。
徐微与不怎么说话,微微低着头,站在埃拉身侧听他们周围的人聊作。,但那些照着艺术品的灯光却格外青睐他,在他脸侧勾勒出一层融融的暖光,几乎将他的眼睫浸成了金色。埃拉不停地看他,某一刻,终于没忍住伸手,扯了一下徐微与的领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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