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又尿床了?你妈呢?”男人骂骂咧咧上楼去了,没有要管他们的意思。小男孩的手还维持着拉袖子的动作,江月鹿蹲在他面前,问道:“你妹妹在哪?”
他没有太亲热,正是因为不太会讨好人才会一直留在孤儿院,留成了大龄“儿童”。而且他觉得在这里呆不了太久,既然很快就要走,也没必要和这些孩子扯上联系。
不过,放着不管也不行,这么小的小孩哪会换尿布呢?
……
处理好一切后,干净的床上躺着干净的小婴儿,两个男孩发出“哇”的感叹声,好像江月鹿使用了神奇的魔法让一切恢复如常。
他们羞涩又开心地告诉了江月鹿自己和妹妹的名字。
江月鹿发现他们连名字都不怎么会写。最大的男孩看起来已经七八岁了(后来才知道是十岁,因为营养不良不显身高。)写起来还是歪歪扭扭不熟练。
世界上是有父母不爱自己亲生小孩的。那时的他还不知道。
后来慢慢知道了,又很快表示理解。世上是有这样的父母,不然孤儿院里为什么有那么多被遗弃的孩子?看看他吧,他不也是其中之一吗。
……
一连过了四五个夏季,当初营养不良的小家伙终于被自己喂高了,江月鹿看着言飞和言音,内心格外有成就感。
但是看到他们身上的泥巴印,又无奈了,“跟你们说过多少遍了,别人打你,你要打回去,我是没给你们饭吃吗?”
言音道:“我打回去了!”
江月鹿很欣慰:“做得好。”
言飞插嘴:“你是打回去了,但是没看好露露。”说着让开,露出浑身泥水,只有眼睛干净的言露来,眨巴眨巴眼,叫了声哥。
江月鹿倒吸一口气,“谁干的,谁干的?”
“是邻居家的阿黄。”
话音刚落,就看到江月鹿窜进厨房,传来一阵鸡飞狗跳,言飞捂住妹妹的眼睛和耳朵,不让她看到凶神恶煞拎着锅铲追出去的哥哥,又踢了吃吃笑的言音一脚,“还笑,快去帮哥的忙啊。”言音就滚出去打架了。
……
火灾那晚他睡着了。这很反常。
火烧起来的时候他光脚站在外面的花园里。这也很反常。
最恐怖的事是他动不了。
能听到里面的哭声和惨叫声,但是动不了。他和别墅之间仿佛隔着一道天裂无法逾越。后来法医告诉他最佳救援时机是什么时候,江月鹿算了一下,如果他能动起来,救出三个孩子完全是可能的。
可惜他不能动。他太无能了。
后来即使做梦梦到大火,他也不能动,好像那道锁链已经带在了他的脚上。
眼前又绽开火焰。
“江月鹿!”
他无意识地迈脚,等有人喊他时,他已经朝着火焰慢慢走动……从僵硬变得娴熟,从走变成跑,从跑变成狂奔。
“来不及了……他已经冲进去了。”陈川愣愣地看着大火深处。
-
“三炁威精,总领雷兵。摄伏鬼祟,变化通灵。”夏少爷笑道:“竟然用火符来烧我,逃了这几天半月,你也长了些脾气。”
听他意思,不但不气,还挺欣慰的。
“巫家的东西,岂是你想用便能用的?那帮家伙心眼忒小,看吧,烧到自己身上了吧。”
秦雪疼得死去活来,只恨没有雷电劈昏自己。
再一看伸手而来的夏少爷,虽然手腕上都缠满跳动炎苗,但却没受到什么影响,还能催促自己:“好了,回去了。”
似乎自己全力以赴的偷袭,像个轻飘飘的挠痒痒。
秦雪更自闭了。被他轻手一碰便缩成一道白光,消失在了袖中。他这才不悦地看了眼自己,“麻烦死了。要等火烧完才能回去。”
这么想着,却听到烈焰外传来脚步声。
等看清冲进来的是谁,他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江月鹿?”
“走。”浑身烧着火的人不由分说,一把抓住自己的手腕,“我带你出去。”
夏少爷愣住:“啊?”
一道火焰朝江月鹿扑来,被他不高兴地拂开,他还有事要问他呢。哪知道他这一拂,眼前突然有了空子,江月鹿玩命似的拖着自己奔了出去。
“……”夏少爷十分无奈。
只能先帮忙着,跟在江月鹿身后一边“逃窜”,一边将火焰拂开吹走,忙得不亦乐乎。
等到终于出来,那烧得乌黑的人转过身来,“你没事吧?”
“当然没事,但你为什么要——”
“那太好了。”
“……”
夏少爷仔细瞧了瞧江月鹿的脸,好,好得很,很可以,烧得不是一般重。仿佛感应到他的怒火,那火焰在身后慢慢熄灭下去。江月鹿望着一地残灰,自言自语道:“没事就太好了。”
夏少爷道:“你跑进来干什么!”
江月鹿道:“有点担心你。”
夏少爷噎住了。他开始思考自己是不是太凶了点。虽然主观上还是无法接受自己要被别人担心这回事。总感觉江月鹿脑子里的他是个弱比?
一不留神就道:“不需要你担心。”
江月鹿叹了口气:“……好吧。”
糟糕。是不是更凶了啊!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你过来。”
江月鹿:“啊?”
“你过来!”
心里怒吼着“第二次了你已经凶了第二次”的红衣鬼王略低下头,又嫌距离太远,按着江月鹿的肩膀不耐烦往来一搂,在对方怔神之间,已在眉心吹了一口气。
江月鹿感觉眉心烫了一下,又冷起来。别扭的感觉,和本人也很相似。
他好奇地摸了摸眉毛中间。
“以后你担心我,不必跑来查看。”那少年指着道:“这口气只要在,你就知道我安然无恙。”
江月鹿笑道:“那很好。夏……夏少爷。”
鬼王愣了一霎,下意识道:“下次见我,可以喊我的名字。”
“我叫夏翼。”
-
“你刚刚都要吓死我们了!知道吗哥!”
即便过了二十分钟,江月鹿还在被陈川大吼:“拉都拉不住就跑进火里了,对方可是鬼啊鬼啊,我到底要说多少遍,他早就死了,再烧又能怎么样?”
赵小萱道:“我看你也就现在才敢说大话,刚刚人家在的时候,你敢把这些话说一遍吗?”
陈川:“我那是给他面子好吧。”
赵小萱信他个鬼,招手道:“走了鹿哥,老师在喊我们了。”
江月鹿道:“马上。”
十分钟前巫师学院来人,那位少年——不。
夏翼告诉自己名字后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江月鹿看了眼落败的祠堂,总算有了结束的感觉。
他回头,“等一下。”
他走到那幅画像前,拿开上面的碎石,用红绳系在了门口。做完这些后,就出了门,隐约传来他和别人的交谈。赵小萱问他,画上的人好看吗,还要再看一遍?江月鹿只是笑了笑,说是很好看的一幅画。
没有人声的祠堂只听得到鸟鸣。
不知过了多久,那幅画像忽然摆动起来,挣脱绳索,飘过祠堂,飘过无人的城镇。
清澈的水洼倒映着一枝独放的新生莲叶,晴空下的树上红牌碰撞出缠绵声浪,风卷起未被烧尽的残页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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