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问寒:“我不明白。”
“之前和他们对峙的时候,你让我们飞起来了。还记得吗?”江月鹿耐心说道:“如果不让公馆的鬼去追杀鬼影,只是将我们托举到空中,这样能做到吗?”
冷问寒不假思索:“可以。”
“那你的任务就解决了。”江月鹿转向童眠,“接下来到你。”
童眠懒洋洋,“我做不到什么的。你也看到了,我能被一条木头砸晕,被一块玻璃碎渣炸穿肚子。我天生就是个废物,上任何课的时候老师都会让我拿好绷带站在一旁,他知道我根本做不到任何事。”
蓉蓉按着他的肩,“喂……不要这么说自己呀……”
冷问寒安静半晌,忽然说了两个字:“懦夫。”
童眠听了,没皮没脸地笑了起来,“没关系,这样的话我听多了。我本来就是懦夫,你说得对。何况在任何情况下,保全自己都是第一要务,我不觉得自己无耻,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他看着江月鹿,“你带我进来,我很感激。但是让我去卖命,我办不到。而且我也不可能办到。”
“接下来不想和我同路也没关系,扔下我我也不会有怨言。”他闭上了嘴,将头转到了一边去。
江月鹿看着这个大部分时间都在流血的羸弱的男孩儿,他从一开始就坚决反对冒死去杀鬼影的计划。童眠太容易死了,所以他怕死,他惜命。
这些,他都太清楚了。
“想活下去,所以对自己的所有物精打细算,是这样吧。你对使用自己的体力和精力是那么吝啬和抠门,你的每一滴血都该派上巨大的用场——如果不行,那就坚决不用。是这样吧。童眠。”
被他喊到名字的男孩儿绷紧了下巴,“我的命运就是这样,上天就是给了我这样一具容易损坏、容易受伤的身体!你以为我不想战斗吗?”
他也曾坐在轮椅里,艳羡地看着窗外纵情在空中穿梭的学生啊。
“可我们一族的命运就是如此……我们和神交换了巨额代价,所以才要代代偿还。”童眠声音微弱,“看到我的舅舅了吗?他曾经比我还要健康。比起孔院长,他也毫不逊色,但最后他还是虚弱地活在轮椅里了。”
“这就是我们的命。”
“命运馈赠给我多灾多殃,而我回报贪生怕死。有错吗!一点也没有吧?”童眠愤怒大吼。
江月鹿打断,“那你为什么要偷偷购买武器?”
童眠一愣,惊愕道:“……什么?你怎么……”
“我不会跟一个没本事的家伙进考场的。你认为我只是好心带上了你?”江月鹿摇头,“我托……”他意识到不能将神龛内的系统暴露出来,于是改口,“我托十八当铺的人查了你的底细。他说你经常出入当铺,最大的一笔开销是一把剪刀和一条绷带。”
……
神龛天地。
进考场之前,系统女声对他“童眠不善战斗”的评价表示不赞同。
“巫医一族虽然虚弱,但他们的体质奇特无比,百毒不侵。”
“治疗能力更不在话下,童家祖祖辈辈传承下来的药力无人能及。连其他各家的长辈都在向童副院长私下求药。”
“更重要的是,他的武力有待开发。”
空中出现了道剪影,江月鹿依稀看出是把大剪刀和缠在一起的绷带,“这是什么,医生的战力二件套?”
“这是半年前在十八当铺拍出第二高价的绞魂剪和撕灵带。从鬼市流通而来,似乎是在一座沉没的古船上发现的,因为魂灵无法靠近所以才辗转流到了十八当铺,供给巫师使用。”
“拍走它们的人没有留下姓名,在当时闹得沸沸扬扬,让学院和当铺猜疑了很久。唯恐这件宝物被别有用心的人拿到手,孔院长还成立了一个私人小队私下调查,但几个月也没有任何收获,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江月鹿:“但你知道它们的下落?”
系统回答:“它们被童眠拍下了。”
“我猜到了。你不会在不相关的场合提起不相关的事。现在说起它们,只能和童眠有关了。”江月鹿心想,他倒是对系统隐瞒孔院长比较好奇——他还以为他们是一伙的,没想到……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夸奖我效率高吗?”女声问道。
江月鹿唔了声,认真看着剪刀和绷带的信息,“你可以这么认为。”
“谢谢。”
“不客气。”
他的手抚过空中的刀身剪影——那把剪刀,刀身细长,刀柄很窄小,适合被骨节分明的手握住。黑木柄刻着淡淡的白丝,和旁边的白色绷带产生微弱的呼应。
在两件物品的旁边,还迅速走动着诸如“重量”、“长度”、“伤害量”等等文字。
江月鹿看完了所有的信息,“这两把武器太强了,童眠的身体撑得住吗?”
“完全不行。”系统说道:“所以他在使用了一次之后就再没有用过了。那次他付出了很大的代价。”
……
时间回到了现在。
听完江月鹿的讲述,童眠抬起手腕,衣袖滑落,露出半截细瘦的手腕,跳动着脉搏的位置凿刻了一道深深的折痕。类似的痕迹在他身上还有六七道,那是使用剪刀和绷带带来的后果,他为了躲开舅舅和家人的寻找,在草丛野外给自己疗伤的夜晚历历在目。
“可笑的是,我没有收服一只鬼。”童眠的语气听不出起伏,“我只是拿了剪刀起来,做了一个挥舞的姿势……就成了这样。”
路过倒下的他,那些野鬼幽魂发出的笑声,他清晰记得。
笑吧。笑吧。
他也躺在地上,浑身是血地颤抖大笑起来——多可笑啊!
他曾有过用这具躯体战斗的梦想!
“既然你调查过我,就应该知道靠我是不可能的。”童眠偏过头,眼中的光亮完全消失了。
江月鹿很确信曾在他眼中看到梦想闪耀的火花,在他们第一次见面他就拉着他询问考场里是什么样的时候,在他眉飞色舞讲解搜集来的各类情报传说的时候,在他央求自己无论如何也要带他进来见识的时候。
那道光芒都耀眼、灼灼、灿烈地存在着。
但是现在,它熄灭了。
“在见到这个东西之前,我也认为不可能。”江月鹿抽出一杆熟悉的锈秤,递到了童眠面前,“想听我具体说说吗?”
他一言不发,江月鹿就当作是默认了。
“有没有想过,你的身体支撑不起来武器,是因为你缺少一层“防护铠甲”,你穿上后,对你不会产生损伤,也不会有任何副作用,而且还可以最大限度保护你不受伤害。假如有这样一副铠甲,你就可以横行考场了。”
他的蓝图描绘得很美好,但是童眠苦笑一声,摇头道:“没有那么适合我的铠甲,它们都很机械,坚硬,不伤害到我就不错了,怎么还能让我穿着站起来?我还试过往骨头里砸钉子,但是都没有用。”
江月鹿:“如果我说现在就有一套量身定制的呢?”
童眠狐疑地看来。
一杆锈秤幽幽在他眼前旋转着,他不禁喃喃:“过运秤……”
“它有一个最大的用处,就是可以提炼出人所经受的痛苦,我和德雷克交流过。那位都主之所以选择幸福作为货币,是因为幸福带来的能量很美好、满足、包容。这些都是很正面的感受,不具有伤害人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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