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地方赢舟认识,他的小岛。
裴天因就站在这方天地里,低垂着头,像雕塑。
元问心缓缓停下脚步。
他的衣服被汗打湿,头发也是,风吹的乱糟糟的。
元问心哭着问:“赢舟呢?”
“赢舟呢?”
他走过去,推着裴天因的肩膀,骂骂咧咧地吼着:“你tm哑巴了?回答我!”
裴天因终于朝他看了眼,神色很是漠然:“我不知道。”
他有一个猜测,元问心也有。
但他们都不想承认,也不敢说出口,怕一语成谶。
这片森林就是赢舟。
元问心抱着头,嘶吼着尖叫起来。他一下又一下地撞着旁边的树干,像癫痫发作。哭到连腰都直不起来。
跟在元问心身后的同事姗姗来迟,不明所以地看着恸哭流涕的元问心。
有人走过去,想搀扶他:“元队?!”
但元问心只是哭着、哀嚎着,哭声无助到了极点。
赢舟看着屏幕里的画面,心里不安的预感越来越强。
他从喉咙里挤出一点声音:“住、手。”
“……你在对我说吗?这是你求人的态度吗?”太岁微微眯起眼睛,露出一个恶意的笑容,“下次吧。砰——”
“砰——”
这一声,是从屏幕里传来的。
秘书低头,不可置信地看向自己手里冒着烟的枪。
这么近的距离不可能射歪,这把枪又是专门针对诡异生物设计的,元问心的后脑勺炸开一片血洞。血红的蝴蝶挣扎着,从这个洞里飞了出来。
在下一秒,蝴蝶发出凄厉的惨叫声。它们察觉到了寄主的死亡。
进化源即将诡异复苏。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守在元问心旁的那位职工厉声质问:“你干什么!?”
秘书长瞳孔缩紧:“我、这……我不知道。为什么?”
屏幕上的画面切换,在下一秒到了荀玉这。
荀玉看起来心神不宁,隔三差五就低头,看一眼手机屏幕。
元问心还在前线,他发了好几条消息,想知道一下对方撤离进度,以及是否需要增援。
当然,最重要的是,有没有赢舟的消息。
荀玉在沿海,最大的那个祸害已经被解决,剩下都是一些扫尾工作。
荀玉脏兮兮的,穿着看不出原本颜色的背心,披着异能局制服外套,骑着摩托车巡街。
雨水打在他缠绕着绷带的胳膊上,布条被生水打湿,渗透出一点斑驳的血迹。
到处都是废墟,只有少量救援点能看见有人在工作。
医院也搭在废墟里,床位不够,很多病人只能露天躺着。还有一些尸体,为了防止污染和诡异复苏,都被一车一车的拖去焚烧。
“又没信号……说好北斗卫星全天候呢?信息部扣钱。”
荀玉把信号归0的手机塞回口袋里,踩下摩托车油门。眉头紧蹙。
太岁开口:“附近好像没有可用的东西,那就让他进化源失控怎么样?”
摩托车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穿梭,如履平地。看得出来,荀玉平时没少玩摩托。
开车的人突然面露痛苦,黑色的铁车像是失控的公牛,从主人身下飞了出去。
荀玉倒在地上,死死捂住了自己胸口。
他像是溺水的鱼,在泥潭里挣扎着。嘴里不断发出“咯咯”的声音,那是上下牙在打颤。
一缕缕黑气从他的鼻腔和嘴里流出,喷洒在半空中。
他的眼白逐渐转黑,喉咙里挤出了一声狼嚎。
荀玉的手哆哆嗦嗦的摸向自己的口袋,里面有药,能抑制进化源失控。
但他却在此时闻到了花香。
“阿努比斯。”
赢舟在叫他。
荀玉脸上露出了狂喜,但残存的意识让他想起,赢舟应该是不会这么叫他的……
会这么叫他的人,是太岁。
他艰难地抬起头,想看清对方的脸。可他状态太差了,视线模糊一片,只能看见一个隐约的轮廓。
这个味道不会错的。
太岁微笑道:“过来。”他轻轻地挥了挥手。
荀玉放弃了思考,也放弃了近在咫尺的绿色药剂,朝着那个虚幻的影子爬去。
荀玉要回到……他的身边,只要他需要。
无论你是谁。
碰撞的金属声响起,很刺耳。
这是赢舟在椅子上挣扎,他的手腕上全是血,磨出来的,但赢舟浑然不觉。
太岁神色很是平静,像大人看着无理取闹、在地上撒泼打滚的小孩。
而屏幕里的画面还在继续,荀玉消失不见,原地出现的是一只黑色的巨犬。
而这只狗正在疯狂撕咬着自己。
周围没人能杀死阿努比斯,那就让它自己杀了自己。
大片大片的血肉在镜头下飞溅,流出来的血几乎汇成一条河流。
暴雨中,阿努比斯的呜咽声越来越弱。
赢舟的表情愤怒至极:“我让你——住手!”
数不清的藤蔓冲破铁壁,顶破牢笼,像长矛刺向了站在最中心的太岁。
排山倒海的愤怒在这一刻占据了绝对上风,爆发出惊人的能量。
屏幕在瞬间全黑。
太岁脸上露出了兴奋的笑容:“对,这样才对。”
藤蔓和花叶同样出现在了太岁身后——
“我们本该是一样的东西。”
……
恶意的我。
碎裂掉的我。
不得解脱的我。
活在痛苦中的我。
虚无的我。
被爱着的我。
深陷绝望的我。
牺牲和捍卫的我。
……哪个才是我?
第208章 第 208 章
208
狭小的铁房子被数不清的藤蔓挤压到变形。
墙壁朝着四周坍塌,露出了外面的景象。
一片血红色的天。
这曾是靳白羽的诡域,后来被融合进了太岁的身体。
树木和藤蔓是漆黑的墨迹,在红纸上交织出癫狂的痕迹。
压抑、疯狂、极致的痛苦。
无数负面情绪在一瞬间朝着赢舟涌来。
他听见了许多人的耳语,眼前不断闪现过陌生的画面。那些人、那些故事,那些痛苦的记忆,本该和他毫无关系,但这一刻如同山崩地裂,呼啸着钻进他的脑海中。
上一秒,他是在雪地里独行的女孩,哭着找妈妈;下一秒,他是一个坏事做尽的老人,在病床上,惶恐地回忆着平生的过错……
这是你们灵魂代谢出来的毒素吗?
为何只有无尽的痛苦?
赢舟如果还有身体,他一定会流泪。
代替泪水的是漫山遍野的太岁花。
白色的小花盛开在血色、黑色的天地间,竟然成了这里唯一宁静祥和的风景。
赢舟想,他知道自己来到了哪里。
那个所谓的“现实”中,他曾经利用情景模拟这个特性,短暂的来现实里看过一眼。
不止他,还有圣心神学医院的红眼医生。只此一眼,那位号称意识领域无敌的祸害泯灭在了现世中。
太岁已经不开花了,也没有柔软的绿叶。只剩下这些光秃的黑色枝杈。像是一把把锐利的尖刀,刺向深不可测的血色天空。
这片黑色还在扩大。
赢舟看不见自己,但他能感觉到“躯体”的存在。他是地上这些匍匐着的,柔软的,绿色的藤蔓。
在这片漆黑的森林里,只占据很小一片天地。在巨人们的围剿中瑟瑟发抖。
柔软的藤蔓上零星点缀着一些小花苞。
深黑的太岁树喷薄出一缕缕黑气,是赢舟熟悉的,属于诡异生物的阴冷气息。
但这些黑气,比赢舟接触过的任何诡气都更纯粹、更极端,包裹着无数的负面情绪。
后悔、怨恨、嫉妒、痛苦、焦虑、羞耻。
全是人世的悲苦。
在愚人船里,赢舟也见过这样的太岁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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