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起怪罪赢舟,他其实更害怕的是……赢舟的死亡。
像他做过无数次的噩梦里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在水里。
元问心看起来既愤怒,又难过。
赢舟的内心挣扎又动摇,还有强烈的刺痛感。
一定要找到“他”吗?
山路、悬崖、地震还有亲人的指责。为什么都拦不下他?
那个赢舟,难道比现在他拥有的一切更加重要吗?
有那么一瞬间,赢舟几乎要妥协了。
他张开口,眼前一黑,在朦朦胧胧中,看见了一双浅红色的眼眸。
那双眼正温柔的凝视着他,似乎尊重他的所有选择。
毕竟,“他”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
是痛苦的清醒?还是幸福的沉沦?
赢舟的声音卡在了嗓子眼,他发现自己竟然妥协不了,也做不到。
“可是,”赢舟听见自己说,“它只有我了,如果我都不去救它,谁……还能救我……”
他的人称代词很是混乱。
两行泪从赢舟的眼里流了出来,他站不稳,死死握紧了元问心的臂弯:“对不起,哥。让我去吧。”
元问心低下头,长长的刘海挡住了他的眼睛。
“赢舟,我不理解。”
他抱住了赢舟的脑袋,大滴大滴的眼泪汇聚到了下巴上,然后滴落。
他感受着自己怀里的小孩。呼吸,心跳,温度。还有痛苦的眼泪。
元问心太熟悉赢舟了。他们一起长大,而且父母都在生命中缺席了最重要的一环。
元问心既是哥哥,也充当着父亲和母亲的角色。
赢舟是他对“家”的锚点。
赢舟长得很好看,又聪明。别的臭小子都各种各样的味道,赢舟从小到大,一直都是香的。
是一种温暖又让人眷恋的气息。
并不是元问心养育了赢舟。
是他们互相养育着对方。
元问心死死咬住了自己的下唇:“对不起,我一直希望你幸福快乐。我也觉得,我有能力让你快乐。更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会抑郁到精神分裂。”
他松开了抱紧的手:“但如果真实和痛苦也是你想追求的东西,那就去吧。你没有义务去遵循别人的期待活着。”
第144章 第 144 章
144
元问心红着眼睛和鼻子,狠狠拍了几下赢舟的背。
然后转头,朝着一边看呆了的荀玉咆哮:“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
荀玉精神一振,然后丢掉了手里的防护服和降落伞包:“我也不走,我留下来看着赢舟。”
元问心气得牙痒痒:“万一出事了,我不好跟你爹交代。”
他们家也算世交。虽然荀玉他爹很早就迁走了,还有些家道中落的味儿。
荀玉:“你不要这么乌鸦嘴,我们一路上好着呢!”
危险肯定是有的。
可是赢舟很固执地要留下,荀玉也不乐意走了。
第一是他的确不放心赢舟的安全。多个人好照应。
第二是他走了,那不就只剩下赢舟和裴天因两个人了。荒郊野外,孤男寡男的。
难不成班花还真的要被辍学的鬼火少年拐走??
赢舟也跟着劝:“……你还是回去吧。”
但荀玉态度很是坚决,就差在地上撒泼打滚了。
元问心气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然后怒骂:“随便你们!老子回家吹空调了!”
说完,怒气冲冲地走了。
但他留下了新补给好的信号弹。
救援队肯定会继续在山区附近待命的,元问心也不差那点钱烧。
这次地震的震源中心是在无人区,损失很小,可以忽略不计。真有那么几个在地震中被砸死的老羌民,大家也只能砸巴砸巴嘴,说一声“倒霉”。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直升机虽然没带走赢舟,但是留下了新的物资:食物和水,还有一把穿透力很强的复合弩。
复合弩自带水平仪;发射物配的有远距离的箭和近距离的钢珠,都是精钢锻造,除了杀伤力会小一点,完全能拿来当枪使。
救援队的人行走江湖多年,知道“民风淳朴”是小概率事件,多的是穷山恶水的刁民。为了一两千块钱就能嘎掉一个人头。裴天因是个见过血的。
这把弩,能提升一下赢舟和荀玉的自保能力,可惜他们这次也只带了一把。
裴天因感觉有些轻微地被冒犯到,不过他能理解。这是面对威胁的本能反应。
譬如一只兔子从门前路过,裴天因看都不会看一眼。
但如果是一只棕熊,哪怕它什么也不做,裴天因也会开始提防。
荀玉对这把复合弩爱不释手,就是背在身上,有点重。
救援队走了。
裴天因看了眼天色,道:“今天休息吧,不要赶夜路。”
他晚上也没有去打猎,大家用矿泉水配压缩饼干应付了一顿。
赢舟咬了口嘴里又干又硬的饼子,问:“你以前吃过压缩饼干吗?”
“吃过。”裴天因回答,“帮忙找人,后勤发的物资。还有之前跟什么专家地质考察。”
经费可抠了,向导费500块都没有。
不过裴天因平时也是会进山的,也就顺路带上了。而且每次专家来的时候,县上给护林队的经费都批得特别快。申请个餐补啥的也不错,算是附带好处了。
亲自打猎,这是元问心砸了十万块的VIP待遇。
但裴天因又思考了一下,如果是赢舟想吃的话,五百块钱也没关系。
赢舟总是让裴天因回想起三毛刚出生时候的心情。
三毛是二毛的孩子,有些先天不良,捧在手里小小一团,稍微用力都害怕捏坏了。
那种心情,大概是喜欢和怜惜,但又有些不一样。
赢舟凑近一点,他会觉得鼻子痒痒的,手也痒痒的。再靠近一些,会有点热和晕,他不知所措。
当然,后来三毛长大了,裴天因时不时就会踹它一脚。
因为它经常偷吃别人家门口挂的腊肉,还喜欢栽赃给别的土狗。
更重要的是偷回来的腊肉总是藏在裴天因的被窝,大概是想分他一口。
嗯,今晚没去打是因为天色太黑了。
山里还有动物跑了出来,把赢舟和荀玉留在这,他不怎么放心。
三个人待在毕摩家里。裴天因摸索了一会,在屋子点亮了篝火。
地板上有一个正方形的凹陷,大概往里凹了30cm。火焰就从正中升起。
火光照耀着周围人的脸,暖洋洋的,不算明亮,但足以驱散夜里的寒意。
“这是我们彝族的火塘。”裴天因说,“以前是不准火塘断火的,成年后分家也要从火塘里带走火种。不过这只是当时村里没电,需要火。”
这和什么精神传承没有关系,纯粹是为了应付恶劣的生存条件。
后来大家搬进砖房、瓦房,又通了水电,也没人继续在家里修火塘了。
裴天因的手握着根长树枝,隔三岔五就会进火塘翻那么一下,避免篝火熄灭。
火光给他的手背上染上一层红光,手背上的黑色刺青很是显眼。
赢舟问:“这些纹身是什么?好像没见过别的彝族人身上有。”
裴天因把袖子捋到了臂膊处,然后把胳膊凑到了赢舟的眼前。
深黑的图腾从手背一直到脖颈处。
他的右手点上了左手的手背:“我阿妈说,那是因为我刚出生就没了呼吸,阿爹说我是死胎,阿妈不信,背着我去找了山里的老毕摩。”
“老毕摩是个瞎子,在我身上文了长生咒。纹完最后一笔的时候,我醒了。”
这件事到底是真是假,已经无从考据,裴天因父母都死了,当时也没有别人看见,听上去不太科学,但很浪漫。
“这是火焰的图腾,旁边是彝文,不是文身。‘天上掉下一个祖灵来,掉在恩安吉列山,变成烈火而燃’……”*
赢舟凑近了些,用手指,戳了戳他胳膊上的图腾:“那这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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