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未来不会有任何改变,即便他们微小的如同一颗沙砾。
他们也要与同僚们共进退。
说罢,师娘抬步就要向前走。
“等等!等等!”梅思雨紧紧抓住母亲的衣摆,她能够清楚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四面八方的喧闹几乎要将她溺毙。她咬紧牙关,红着眼睛说:“可你会死的啊……”
师娘偏头看着她,足足看了十几秒钟以后,突然扬唇笑了起来。
“不。”她释然般,十几年来第一次笑得这样得轻松,像是甩掉了一个巨大的重负,畅快道:“我和你爸,从来都没有感觉像现在这样活着。”
她转身,冲向了同僚们,背影逐渐消失在人海之中,像是个一闪而逝的流星。
梅思雨呆呆放下了手,难以呼吸。
直播间观众们已经一片呜咽:
“呜呜呜呜呜梅姐姐还是没有救下自己的家人吗?她的爸妈有自己的抱负。”
“老师和师娘是两个活在过去的人,并且还是自愿活在过去。也许这对于他们来说,是向死而生吧——他们做错了很多的事情,譬如同僚叛变时不敢跟随,譬如进到镜子里逼简瑞芝打胎,他们已经知道错了,梅姐姐一定要把他们的道歉传达给简大胆啊!”
腥风血雨淹没了父亲与母亲的身影。
梅思雨像是一个呆滞的提线木偶,突然间不知道该怎么走路,该怎么开枪了。
两年来的一切筹谋,功亏一篑。
嗖嗖——
嗖嗖——
子弹从她的面颊前划过。
她却连躲,都已经无暇去躲。
一切都发生在瞬息之间,梅思雨毫无防备地站在流动的人群之中,像是一个缴械投降的直立靶子。对面的联盟士兵对她开了枪,两侧都有人冲过来推开她。
一人在她面前推她,一人在她身侧拉她,梅思雨踉跄摔倒在地,抬眼一看,便是肩膀中枪的庄明明。
身后传来梅凛然的痛呼声。
梅思雨像是梦游一般,红着眼睛死死瞪着庄明明。
庄明明看着她,说:“带你弟走。”
梅思雨的心猛地一沉,她已经失去了父母,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失去庄明明了。
她立即攥住庄明明的手,咬牙切齿说:“你也一起走!你又有什么抱负?我爸我妈又没有逼着你留下来!”
庄明明依旧认真看着梅思雨,像是想将女人的脸牢牢刻在心底,他说:“有一件事情,我一直都没有和你们说。”
梅思雨:“什么事情?”
庄明明有些无奈,叹气说:“从古至今,镜冢里都是改变死者的致死转折点,生者留在镜子里,这就是寻求到了未来的另一种可能性。从古至今,都不是将死者带回自己的世界……老婆,我已经死了。”
即便是裴溪,也无法带走他。
因为他已经死了。
梅思雨愣愣张了下嘴巴,转眼看向四周,她没能改变掉父母的致死转折点,这也就意味着,镜中的庄明明,还是会死。
庄明明肩膀中弹,忍着剧痛牵起梅思雨的手,垂头吻在梅思雨的手背上。他抬眸笑着说:“这件事是我来到镜子里之后,才发现的——老师和师娘的想法从一开始就是错误的,他们想救简瑞芝,但即便是救了简瑞芝,他们也带不走简瑞芝。我之所以一直都没有跟你说,是因为我怕你知道后,就会离开这里,我想再多看看你。”
“……”
“从我决定顶替你来到镜冢的那一刻,我的结局就已经注定了。”庄明明嘴唇颤抖半晌,到底是没有说出让梅思雨改嫁的话,他恳求说:“你知道我这个人,最好妒了。你要是以后遇见了更喜欢的人,遇见追你的人,老婆,你看在我的面子上,吊他几年可以吗?不多,就一两年……我不想让那个人,那么轻松地就顶替掉我的位置。”
梅思雨面色难看,脸上的血色流失得干干净净,变得和白墙一样惨白。
庄明明垂眼,哽咽说:“带你弟走!”
梅思雨脸色变换莫测,十几秒后,她霍然站起身,抓住正在地上来回翻滚说头疼的梅凛然,背着他就往疗养院外跑。
庄明明愣滞看着她的背影,似乎没有想到她竟然连一句话都不肯多说,更没有想到她会走得这样决绝,像是毫无留念。
他以为,梅思雨会不依不饶的。
庄明明眸子里泛起一丝伤感,不过紧接着,就是更多的欣慰。
好啊,太好了。
他想,梅思雨越绝情越好,这代表着以后,梅思雨能很快的从他的死亡里面走出来——然后遇见一个更喜欢的男人。
慢慢地,梅思雨会比他大一岁、两岁……十岁、三十岁。
垂垂老矣,子孙满堂。
他最大的遗憾,就是看不见那一幕了。
观众们简直要尖叫出声:
“啊啊啊啊啊不行!不行!梅姐姐已经守孝两年多了,她不能没有你啊庄明明!”
“呜呜呜呜呜我以前还不看好这对姐弟恋来着,现在就感觉年龄是个屁啊!除了庄明明,我想象不到三政统和其他男人站在一起的模样,只有庄明明能配得上三政统!”
“暴哭出声,一开始就是庄明明顶替了梅思雨的位置,替她前往镜冢,这基本上就是替梅思雨赴死了吧?可庄明明提都没有提这件事,只是恳求梅思雨能够吊其他男人几年,因为他不想自己的位置这么轻松地就被其他男人顶替掉。一个顶替赴死,一个顶替陪伴,我不相信还有人会比庄明明更爱梅思雨!”
“不想他们生离死别啊555555……”
有神龛的士兵们按动了机关,阳光疗养院是一家精神病院,大门是防弹精铁大门。此时两侧的大门缓缓向中间合拢,所有人都即将要被关在门内。
联盟的人见状,登时就像是发了疯一般,无论如何也要跑出疗养院。
梅思雨踏出大门,向前走了三步,将梅凛然放在了地上。
裴溪距离他们有十米远。
十米远,即可生。
梅思雨收回了视线,垂眼说:“妈让我替她对简云台说一声对不起,你帮我和他说。”
“……你要干什么?!”
梅凛然面色惊惧抬头,下意识想要抓住梅思雨的手,梅思雨却站起了身。
他抓了个空。
梅思雨转身走进门内,两侧的精铁大门在她身后缓缓重合,她像是被关在了门里面般,微微侧头说:“庄明明十八岁时向我求婚,他的青春全都给了我。我想象不到有谁能够顶替掉他的位置,我也不允许任何人顶替掉他的位置。”
顿了顿,她转头轻笑说:“以前所有人都说他配不上我,我想现在,应该不会有人这样认为了吧?他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我也想要当这个世界上,最爱他的人。”
咔咔——
两声轰然巨响,精铁门合上。
梅凛然的执念值已经高到无法用语言来描述了,他浑身剧痛,像是被车轮来回碾压而过。他几乎是爬到了门前,抬起手臂用力锤着门,嘶声大喊:“开门!里面的人,快把门打开!”
“开门!”
“快开门啊啊啊啊!!!”梅凛然粗喘一声,匐地痛哭叫道:“姐!”
这一次直播间观众已经不是尖叫出声,她们是惨叫出声:
“啊啊啊啊啊不想让你们生离死别,没说让你一起去死啊啊啊啊!”
“三政统想当这个世界上最爱庄明明的人,她确实是呜呜呜呜呜……”
“也许这对于三政统来说,是最好的结局了吧。两年多的挣扎与痛苦,现在她至少可以和自己最爱的人死在一起了。”
“呜呜呜呜呜三政统对不起,以前我还觉得你们肯定会离婚——我是个大傻逼!你们互相都配得上对方,你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凌晨十二点整】
【玩家陈三现】
【状态:存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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