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身上各处伤口的疼痛逐渐苏醒时,他才意识到这不是梦。
但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有人在哭,也有人在笑,有人在絮絮叨叨说些什么,还有人只是满眼心痛地看着他,但是他无法做出反应,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心跳都只是被强行驱动,情绪波澜不起。
乔斯钦很快察觉到了他的古怪。
医生开了不少药,但不能空腹吃,陆子朗端着餐盘过来喂他吃饭。
凌子夜不喜欢被别人喂着吃东西,以前他生病的时候有人要喂他吃饭或是药,他都会不太高兴地说:“我自己有手。”
但现在他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张嘴、咀嚼、吞咽,很顺从,甚至显得乖巧,但又有些僵硬。
“家主,你说句话吧…”从他醒来之后陆子朗还没听他说过半个字,有些焦心。
凌子夜或许听进去了,因为他目光在陆子朗脸上聚焦了一瞬,但很快又放空,仍然什么都没有说。
陆子朗递给他一杯温水送药时,他抬手接过来,却觉得自己的手腕很轻,垂眼一看,才发现上面没了抑制手环,也没了那个缀满宝石的银镯。
任祺安没有收回送给他的东西,但他觉得太沉重,临走之前便留在了那里。
他蓄了蓄力,指尖缓慢地抽出一根枝条,很细嫩,花也没几朵,刚长出来便很快凋谢,花瓣零落一地,枝条也没支撑多大一会儿就被收了回去,他却已经花光了所有的力气,垂下了手。
“家主,你别这样好不好…我好害怕…”陆子朗抱着他,却连力都不敢使,眼泪渗进他肩膀的衣料,温热的触感短暂地唤起了他的一些记忆。
他想起任祺安这么抱着他,哭着说:“你不要那么爱我了。”
凌子夜费力地抬起手,冰凉的指尖陷进陆子朗柔软的发:“……别哭。”
看着太揪心,几个年纪小的都默默躲到了房间外面,陆子朗更是难受得呼吸都不顺畅。
乔斯钦也看不下去,转头走出了房间,叫来韩森:“去联系阿斯兰德记忆管理医院的医生,请过来看看他现在的身体状况能不能做手术。”
31世纪,记忆消除手术已经很成熟了。为了避免记忆紊乱,记忆消除手术不能选择消除什么事情或什么时间段,只能完整消除有关于某一个人全部的记忆,而从此以后,这个人就会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还有,”乔斯钦又说,“就近找医生来把他的永久标记去掉。”
“好的,先生。”
“主人…”韩森走后,一直在旁边听着的雪女小声开口,“是不是太着急了…?记忆消除手术不可逆,您…不问问他自己的意见吗?”
乔斯钦坚决地摇头:“不需要。”
“可他的性格…”雪女说,“我怕他之后会怨您…”
“你觉得我在乎他怨不怨我么。”
“可是…”
“雪乃。”乔斯钦面露不悦,沉声叫她的名字,仿佛在提醒她别忘了自己的身份,“这不是你该管的事情。”
闻言,雪女很快垂了头,结满冰霜的眼睫轻颤不止,抖落银辉:“对不起,主人,我知道错了…”
乔斯钦摆摆手,瞥了眼她手臂上被子弹擦出的伤,又开口:“去处理一下。”
“是,主人。”
乔斯钦看向大雪中展着一树枯枝的樱树,甚至开始不安那能令它开出花的春天究竟还会不会到来。
“——咔嚓。”
程宛蝶伸手从树上撇下一根树枝。
这是之前任祺安拿来、请她帮忙扦插之后成活的小樱花树,虽然没开出花,但她只需要取里面那点信息素的成分就可以了。
苍绫华踏进温室花园时,忙活了一天的程宛蝶正坐在一棵银桦树的枝杈上望着天边坠落的夕阳发呆,手里还拿着一枝白色的云葵。
“在想什么?”
程宛蝶被她唤回神,脑袋转了几转才笑笑:“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苍绫华坐到一簇晚香玉花丛旁:“任祺安还是没醒。”
“是吗。”程宛蝶从树上跃下来,坐到她对面,“绫华,你说我们是不是本来应该更早些发现的。”
“早或晚发现,其实不那么重要。”苍绫华说,“但就像乔斯钦说的,我们不该把他关起来,不论那些东西是不是他送的,我们都不该……”
程宛蝶沉吟片刻:“你觉得乔斯钦……”
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转了话头:“其实我只是想知道,你是不是也和我一样,想法有了些改变。”
“是。”苍绫华抬眼看向她,“改变了很多,但…也有些迷茫。”
“那梅比斯怎么说?”
“梅比斯很久之前开始就不再透露什么了。”苍绫华说,“现在形势太复杂,任何人因为她的话行差踏错都有可能导致翻天覆地的变化。”
“也好。”程宛蝶点点头,随即站起身,“走吧,去看看祺安。”
任祺安醒来时,周身萦绕着清浅的樱花香气,他费力地撑起身体,在床边围着的人影里搜寻,却连凌子夜的影子都没见到。
“凌子夜呢??”
几个人都沉默着,不忍回答,直到看见床头点着的香,他才反应过来什么,凌子夜已经离开了,或许永远都不会再回来。
意识到这件事的时候,他突然伸手拿起床头的枪,利落地拨开保险栓、上膛,然后将枪口指向自己。
幸而他近来行动速度慢了许多,几个人才能在他扣动扳机之前制住他,否则现在他的脑袋已经被子弹贯穿了。
然而被夺了枪,他又伸出了爪子,戚星灼和简弈心很快把他死死按在床上,苍绫华见他发病一般挣扎个不停,咬了咬牙一耳光扇到他脸上:“任祺安你给我清醒一点!!!”
他懵了半刻,宋典趁机把抑制手环铐到他手上,他爪子立刻便收了回去,戚星灼和简弈心这才松开了他。
他抬手看着手上的抑制手环,不可避免地想起这段时间自己就是用这个和那沉重的锁链把凌子夜关在地下室折磨凌辱。
他突然抱住自己的脑袋,屈起腿蜷缩起来,颤抖着肩膀发出闷闷的呜咽,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我到底做了些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昨天在wb发了一张虎花新图可以去看看,还是之前那位画手太太
【盛宇/KEY.L刘聪/ICE杨长青《隆里电丝》
作词:盛宇/KEY.L刘聪/ICE杨长青】
第93章 好啦 没事啦 抬起头笑一个嘛
近来任祺安虽然卸任了会长,但实际上还是在负责公会一些交易上的琐碎事宜,尽管有些力不从心,但还勉强能够维持公会的运转。
可凌子夜走后,他的状态显然已经不能支撑他做任何事情。
平日里感触还不深刻,直到任祺安倒下,大家才发现公会不能没有他。
一直以来他承担了很多事务,大家在忙的时候他在忙,大家在休息的时候他还是在忙,以至于等这些事务落到别人头上时,大家一时都有些束手无策。
“绫华姐,亚联盟翎东说想跟我们再订一批上次的货,这个合同上的条款我也不懂…你能帮忙看看吗?”
“赌场里被军团查到了毒*交易,虽然不是我们的工作人员出售的,但现在军团那边还是需要我们去办一些程序才能复业,这是什么流程呢?”
“绫华姐!你快看看工厂发来的这个调整方案,这个什么放、放射密码转换器内芯换了种材料有影响吗?”
“仿射密码…”宋典扶额,“说起这个,联合军团发来了一份三层加密文件,可算法和密钥……”
“……”苍绫华也焦头烂额,简直觉得自己也去病床上躺下算了。
不得不承认,尽管她总是调侃任祺安坐不稳会长的位置就换自己上,但任祺安真的不做这个会长的时候,性格向来闲散、一直以来都只是面儿上辅助任祺安把控局面、有外务时输出战力的她根本上不了这些要紧事务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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