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里面还是原来那些物件。
不过砖瓦房比草房明朗干净些,看着都舒心。叶以舒放下东西,在屋子里转转。
这房子修得快,也差不到哪里去。要是以后回来养老,算是有个落脚的地方。
周艾在家,听到动静出来,手上还拿着喂鸡的食盆。
“遭贼了?进来也不说一声。”她盯着门口坐着的叶以舒,没好脸色道。
叶以舒再一次感受到她的弯酸话,还有些新奇。他冲着人笑道:“这门大开着,贼不来你这儿去哪儿?”
周艾哼了一声,放下食盆。
“早不回来,也不带个信儿。我家崔定呢?”
“忙着练武呢,没空回。”
“是你不让他回吧。”
“嘿!你别什么都怪我头上。”叶以舒假模假样地拍桌而起。
周艾哼声,擦着手回屋里去。
先前在县里相处了一遭,周艾现在是半点不怕这个哥儿。只面对宋枕锦时,还是得收敛几分。
她进屋里做饭,宋枕锦喂了驴出来,洗干净手问她:“周姨,我爹呢?”
周艾道:“镇上喝酒去了。一天不沾跟要他命似的。”
这房子修好了,宋仲河却回来得更加少了。
周艾起先担心过,但现在发现一个人住着这宽敞房子,日子不知道比以前快活多少。
还不用操心老的小的吃食,她养养鸡鸭,种点小菜,一个人乐得自在。
知道宋仲河喝酒去,宋枕锦便不再问。
叶以舒拎着茶壶出来道:“可有烧开的水?”
周艾:“在烧,边上等着去。”
叶以舒:“行,劳烦把茶壶灌满。”
周艾不看他,自顾自地烧火。
叶以舒拉上宋枕锦出去,他道:“我先去下林村看看地里,你去不?”
“一起。”
两人往出门去,周艾看见就道:“还吃不吃饭了?!”
叶以舒:“吃!”
“吃吃吃,就知道吃,懒哥儿!”周艾低声骂道。
叶以舒耳朵灵敏,听到后冲着宋枕锦挤了一下,笑道:“我说你爹哪儿找的这么个媳妇,怎么说什么她都吃了炮仗一样?”
宋枕锦道:“兴许是以前过得不好,现在活得自在了。”
“也是。”叶以舒觉得颇有道。
到下林村,叶以舒家种土豆的地就在坡边,一看便知情况。
这个季节土豆已经没开花时的茂密,伏倒在地。
他爹娘不在,但这地里管得适宜。
上上下下望去,收拾得干净。
离山坡这边的一块地被之前的野猪霍霍了,又给补种了蚕豆。叶以舒绕过那豆秆,找个靠边缘的土豆用树枝挖了挖。
沙土松,表面上还有地下的土豆拱出来的裂缝。鼓鼓的像个蚂蚁窝。
只弄了几下,就掏出一个来。
拳头大,看着都好。叶以舒想看看一棵的产量,正要深挖,山坡下村子那边的路上忽然传来声儿。
“谁家的!谁家的小偷!”
叶以舒闻声看去,忽然笑着挥手,“顺哥,是我。”
“舒哥儿!”
*
叶以舒家里没住人,直接被叶大顺请去了他家。
家里老二叶大茂跟童清不常住在乡里,地里的活儿就他跟他爹,还有他爷在干。
看叶以舒回来,叶开仓道:“你一直不回来,也不送个信。那地里的东西听说又金贵,我们都不知道该不该收。”
以农人的经验来看,是该收了。但那东西是个新鲜玩意儿,就怕收早了减产。
是以,这些日子一来,叶开仓一家四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着。要知道叶以舒家那大部分的沙土可都是种的那玩意儿。
叶以舒道:“二叔公,我不刚刚也在看嘛。”
“可能收了?”
“能。还得赶紧收,要是下雨了就不好弄了。”
“成,明日咱就下地。”叶开仓道。
叶以舒他们回来本就赶了大半天的路,现在时候不早,叶开仓留他们吃饭。
两人推拒,说家里等着呢,便又要走。
叶大顺将两人送到门口,低声问:“不回去看看你爷奶?”
叶以舒道:“他俩身体可康健?”
“好着呢。”叶大顺话里泛酸。
叶以舒听他顺哥这语气,回身问:“多好?”
“你二叔跟二婶现在在镇上做生意,你爷还在我爷面前吹嘘说过不了多久就能盘个铺子,以后他们也上县里去。你说好不好?”
“做什么生意?”
“你们不知?”叶大顺诧异。
叶以舒:“我们为何要知?”
“他们借着你那名声在卖吃食呢。那吃食嘛……好似跟从前那小串儿差不多,不过没了签子,只是把各个东西混杂煮在一起了。”
叶以舒道:“我小叔能做这个?”
叶大顺道:“不是,是你小婶做的。”
叶以舒眉梢挑起,笑开。
“原来是小婶啊……我有空去瞧瞧。”
“那我就不送你们了。”
“留步。”
走山路回到上竹村,到宋家门口正好看周艾在门口张望。
天已经昏黑,周艾看到他俩慢步走来,指着地上的阿黄骂道:“天黑了才知道回来,狗盆儿里的饭菜都凉了!”
叶以舒看向宋枕锦。
这不妥妥的指桑骂槐嘛。
宋枕锦道:“周姨。”
周艾立马脸色和缓地露出个笑来,少了小心翼翼,从容些许。“回来了啊,饭好了。”
叶以舒道:“辛苦周姨。”
周艾给了他个白眼,快步去了堂屋。
“反正就是看我不顺眼。”叶以舒跟宋枕锦嘀咕。
晚饭三人一桌,难得自在,周艾一时心中恍惚。
她算计来了宋家,起先的日子不好过。跟耗子藏在猫家里似的,白天黑夜都不敢露头。
那房子被野猪拱倒后,又修了新房子。她提心吊胆会被赶出去,结果儿子在武馆好好的,男人不着家,继子也不回来住。
她怕着又怨着,后来索性破罐子破摔。
管他那么多!她住舒服了再说。反正屋里就只她一个人,儿子还不在了身边。
这般想着,养着鸡鸭,又抓了猪回来,倒渐渐有了在宋家生根的意思。
宋枕锦爷俩不管她,她便也做好自己该做的,余下的也不插手。日子快活,人才觉得有了活的意义。
她吃完饭下桌,自个儿收拾了出门去。
还是因着之前房子倒了那事儿,她在邻居家里睡了几日。从前都说不上话的人,现在有了个口子与上竹村的人交往起来,渐渐也算融入了村里。
闲时去外面坐着听听人家闲聊,说说话,日子也美哉。
叶以舒看她这状态有些稀奇,不过也高兴。
挺好,这样能活得长寿。
收拾了碗筷,叶以舒重新烧水。赶路出了一身汗,两人烧水洗澡洗头,然后坐在院子里对月乘凉。
圆月当空,清辉照亮了月下村落。
走在村中几乎不用灯,完全看得清楚路。
小时候的记忆里就常有这样的天色,小孩儿聚在一起抓萤火虫,大人聊天。
也不防备着谁,聊天说到好笑处大伙儿一笑起来,整个村都能听见。
随后有人见热闹,就会越聚越多。
一群人一直说到有人打呵欠了,才意犹未尽地散去。
不过那都是其他人的事儿,叶家还没分家时,他娘有干不完的活儿,他爹干完地里的活儿回来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哪里有闲心去跟村中人闲谈。
圆月橙黄,边缘薄削锋利,落下的光也是泛着冷的。
在躁意绵延的夏日夜里,倒能让人心静一静。
叶以舒手垂着,抓住宋枕锦的手捏面团儿一样捏着。宋大夫的手细腻,手指修长但摸起来如油膏绵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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