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吓得脸色苍白,那侍女摔倒在地,已昏死过去。
赵浔神色漠然,血迹溅在他精致俊美的面颊边,犹如修罗鬼魅。
一众护卫噤若寒蝉,院门口跪满了仆役侍婢。
赵浔无声无息地深吸了口气,按耐出喉口激荡而出的血腥味,对管家道:“查查这女人谁安插到我府上的。一口一个婢子,却描眉画眼,十指纤纤没一块茧,还知道谢燃封侯定军,字字句句都把事情往他身上引。谢侯何等人,就算心有忧虑,也做不出这么蠢、这么下作的事。”
管家诺然称是,他跟着赵浔有段时间了,知道这位主子面上常笑,其实心机深沉,这话自然不可能是自言自语,而是对他们这些下人说的,更是对明里暗里打听的“眼睛”说的。
但他离去前,还是踌躇说道:“但是殿下,草民又盘问了另外几名奴仆,谢大人来找老夫人,应该确有其事。”
赵浔的手下意识地扣紧了佩剑,道:“我知道了,你下去吧。万事以……我娘的丧仪为先。”
赵浔走回了鸳娘的院子,将所有人都打发出去,闭上了院门。
他坐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看着生母最喜欢的玉簪和口脂还放在桌上,拨浪鼓一晃一晃,仿佛马上就能听到女人的笑声。
桌上还放着鸳娘还未绣完的帕子,鸳鸯戏水,栩栩如生。
有时候,赵浔也会想,鸳娘疯了,或许是件好事。对她自己好,对赵浔也好。
赵浔虽然没有真正体会过母爱,却也没有接到传承的恨意。鸳娘许多时候就像一个长不大的女孩子,用另一种方式保护着少年的他度过了一段最暗无天日的时光。
赵浔按着眉心,一个人坐了整夜。
仆役早被他打发走了,因此那一夜,没人能听到里面是否会传来压抑的哭声。
那是他送走的第一个重要的人,也是他唯一一个亲人。
第二日,鸳娘丧礼。赵浔扶灵。
整场葬礼,谢燃未至。
那或许是他们关系开始变质、从此爱很难辨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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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回宫
被赵浔垫在枕头下的那柄熟悉的匕首,这一回并没让谢燃更能安寝。
相反,他梦里浮沉混乱,梦到了许多往事。往事时间颠倒混乱,似真似幻,中间还夹杂着一些湿热难辨的幻境。
偏生他还惦记着掩盖身份,有些记得这是梦里的往事,生怕自己脱口喊出“赵浔”的名字暴露。却似乎反而起了反作用,后半夜那些梦境渐渐不再是正经的回忆,而莫名其妙地活色生香起来。
温泉、匕首、鲜血、吻、混乱的床幕、强势的掠夺,是回忆,却又不完全是回忆。
比如,温泉那日,谢燃其实记得赵浔一直是昏睡的,但不知为何,这场梦做到最后,梦里的赵浔竟睁开了眼睛。
清醒了的皇子没有却没有惊诧,也没有推开他的老师,反而扣住谢燃的后脑,强势地加深了吻。
直到两人似乎都失去呼吸的意识,尝到了对方口中的血腥味,感到了对方如雷的心跳声。
梦中的赵浔吻着谢燃,钳制住他老师纤细的脖颈,另一手勾开了谢燃湿透贴在身上的薄薄寝衣。
那衣裳就像一层纱一样褪下,沉入水中。
于是,在梦里,赵浔的手便握住了谢燃的腰,异常苍白的皮肤上留下一片殷红。
谢燃猝然睁眼,梦醒了。
谢燃:“……”
居然梦到这种鬼东西,他忽然觉得非常绝望。
更绝望的是,他一转头,便对上了一双眼睛——来自梦里故事的另一个主角。
赵浔眉眼笑弯了,十分自然地递过去一杯水:“醒啦?梦里喊那么大声应该渴了吧。老师,请喝。”
谢燃原本刚咽了一口,闻言差点喷出来,教养又不允许,只好生生咽下去,差点把肺咳成麻花。
赵浔连忙把杯子端走,为他抚背顺气。
这片刻时间,谢燃也从半梦半醒的混沌中反应过来,意识到赵浔那句话应该是半开玩笑半炸他,多半是胡扯的。
道理很简单。一方面,他对自己的意志力还是稍微有点信心的,哪怕在病中,也不至于这么胡言乱语,口无遮拦。
另一方面,他又对赵浔太了解了。他活着时,哪怕身体上亲近,哪怕行动言语强势,在情感上……赵浔永远带着点隐秘的克制。
谢燃其实知道,若赵浔当真确定了自己的身份,反而绝不会是这种半玩笑的亲热态度了。
因为……直到最后,有许多事他们都没有说开。
他忽然想,赵浔那日下朝后,便毫无准备地看到了寝殿中冰冷的尸首,不知内心是何想法?
谢燃心中有了考量,当下平静对答道:“陛下怎么又这么叫我?草民不敢当。”
赵浔笑道:“李兄不想知道自己梦里说了什么?”
“向来无非是些胡乱呓语。在下一无长物二无秘密,若真说了什么也是小事。”
谢燃看起来十二万分的坦然,就和忘了自己刚才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梦似的。
赵浔微笑着审视他一会,忽然自己转了话题:“李兄,还记得我昨晚和你说的了吗?你的烧已退了,咱们今天便要启程回宫了,朕真是迫不及待。”
谢燃反应了一瞬他迫不及待什么,然后想到了此人扣了自己的身体,打算给他来个逆转阴阳。
谢燃觉得十分糟心。但回宫毁了尸体也是他想要的,于是懒得多说什么,只道:“遵命。陛下,容我整容更衣。”
这就是说要换衣服,委婉地赶赵浔走了。却没想到,赵浔笑道:“李兄倒也莫急,有人一直在等你醒,想和你聊很久了。你们单独说几句再走不迟。”
他话音落下,第数十次假装不经意路过帐前的贺子闲便觉出不好,刚想溜,就和拉开帐帘的赵浔来了个大眼瞪小眼。
年轻的帝王笑眯眯道:“你说是不是啊?贺卿。”
贺子闲:“……”
赵浔转头对谢燃笑道:“从昨日起,我便听禀贺帅便在你帐前盘桓,却又不进来。想来是顾及朕在,无法和李兄这位一见如故、初见便如十年好友的朋友说话。我识趣得很,这便自己先出去了。两位慢谈。半个时辰后我们再启辰。”
说罢,他还当真说走就走。贺子闲僵在边上,连行礼都忘了。
赵浔甚至帮他们体贴地合上门帘,命守卫士兵退开。
贺子闲:“………………”
谢燃叹了口气:“………贺兄啊。”
贺子闲小声委屈道:“谢兄,抱歉啦。你这事太刺激了,又是死而复生又是瞒着皇帝送密信的,都是谨小慎微的细致谋略活。我现在年纪大反应慢了,又在军中久了,肠子都直了,学的那些文人细致谋略早不知扔到哪里了。”
谢燃已经懒得纠正称呼,事已至此,赵浔肯定是怀疑了,只要不做实,便暂且破罐破摔吧。
“算了,暂时不要紧。贺兄找我何事?可是我画的那茶杯送出去了?一切顺利?”
贺子闲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谢燃浮现出一丝不好的预感:“什么意思?”
贺子闲道:“谢兄,点头是告诉你东西的确送出去了,我派得人将信放在钦天监门口,第二日早晨便不见了。我留在那盯梢的属下看到一个麻衣道人把那纸拿了,虽然没看清楚脸,但听着和你描述的中一大师倒有几分吻合。”
谢燃展颜道:“好极了!那你还做什么摇头?”
贺子闲道:“我派去那士兵其实试着跟了那道人一段,发现他转头就飞鸽寄出去一封信。今早我看到陛下收到一封信,火漆和道人寄出信的似乎很像。”
贺子闲同情地看着谢燃:“谢兄,所以你真确定人家会帮你吗?毕竟钦天监历来只尊皇室。即便是方外之人,护的也是紫薇命盘,只听帝星之命。”
“而且,那中一大师毕竟是出家人,不能打诳语的吧,”贺子闲试探地说:“哪怕人家两不相帮,就说实话,你的身份不也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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