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他至少还是干了点人事,在谢燃走神时帮忙收拾了个要为同伴报仇偷袭的刺客,另将这溃不成军的剩下六名刺客解决,仅留下一名活口。
只是赵浔下手实在狠辣,竟是徒手生生捏碎这些人的喉骨,让他们身首分离。现下他右上肘部以下袍子都被鲜血浸透,宛如修罗。
你死我活的关系,的确没必要妇人之仁。但杀人不过头点地,给个痛快是举手之劳,像赵浔搞这么血腥,实乃少数。
不像个皇帝,倒更像个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刽子手。
这修罗看着谢燃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还过去一个俊秀的笑容:“哎呀,实在不雅。谁让我的剑在你那儿呢。”
他只要一说话一笑,谢燃就觉得自己的太阳穴仿佛在跳。
他吸取上次冲动拔剑,险些暴露身份的教训,索性一言不发,前去查看那唯一一名活口。
赵浔先看了谢燃伤口,发现只是皮肉伤后,神情略缓。简单处理止血后,两人一起向刺客走去,只是谢燃在看刺客,他却在看谢燃,不屈不挠地追问道:“李兄,何为破军?”
破军,为谢燃昔年在军中合五行八卦亲创之阵,当时他初入军营,士气不振,老弱多却战事紧,便创此阵,旨在以少胜多,以巧破力,并无外传。
连赵浔久居宫中,也无从知晓,那这一列刺客又为何能将此阵练的如此训练有素?
谢燃并未回答赵浔,只是拉下刺客的面罩,露出一张普通年轻的脸,双眸紧闭,面似金纸。
一见他这副样子,谢燃立刻心道不好,去捏此人两颊,迫他张口,果然见到一粒黑色丸药。
这竟是名死士!
谢燃神色一凛,击打此人舌下位置,逼他吐出药丸,但为时已晚,一线黑血从刺客嘴边涌出,显然已是气绝身亡。
赵浔站在一旁,忽然说了句:“这下好了,也不知要刺杀的究竟是你,是我,还是别的什么人了。”
谢燃明白他的意思。
表面看来,身为帝王的赵浔似乎更可能是刺客的目标。
但今日赵浔是微服,所以其实也有容易被忽略的可能性,刺客想杀的,其实是“李小灯”。
谢燃想着,忽然听到身后一阵衣裳摩挲的声响,像有人在脱衣服。
他心中奇怪,正要回头看去,肩头却被赵浔按住,此人笑道:“李兄莫回头,我将这人扒光了,看看身上是否有什么印记。”这位皇上不愧出身民间,疯起来没有人样,干起活来也毫无架子,杀人翻尸都亲自来。
不过……
“……我为何看不得?”谢燃有些无语。
赵浔笑道:“我怀疑你是我那位老师嘛。谢侯这样清贵君子,非礼勿视,非礼勿视。更何况——”
他“何况”了半天,也没说下去,谢燃当然没把他那些废话放在心上,推开赵浔。
然后,他就看到那刺客尸体胸腹袒露,横躺于地,而赵浔的手背到指尖一块呈现诡异的青紫。
谢燃不由自主默然攥紧了剑,半晌低声道:“他身上有毒?”
赵浔起身,甩了甩手,轻轻“啧”了一声,也不知是在懊恼被毒药,还是被谢燃看到。
“应该不会很烈。”他说道:“不然这人涂满全身,早就死了。不过这场刺杀,还真是势在必行,不惜代价啊。”
谢燃明白他的意思。对刺客的主人来说,能杀了人固然好。如果反被俘虏,对方大概率会擒拿刺客检查身份,这时毒药便用的上了。
但还是有一点很奇怪。
如果毒不能立刻致命,只是麻痹肢体,显得多此一举。
谢燃的疑惑很快得到了解答。
山风渐起,窸窸窣窣,如人低语。人影幢幢,如鬼魅声,如黑影现。
敌临。
几息之后,赵浔看着将他们二人包围的数十名黑衣人,轻轻叹道:“原来刚才只是饵啊。这才是正膳。”
眼下,他们二人一个中毒无力,一个失血过多,早已是强弩之末。
刚才还针锋相对,互相试探,现在倒不得不生死与共了。
他们只有一把剑,背后是百丈悬崖。
第20章 爱妻
塘村是个山脚下的小村子,自给自足,自几年前打仗那会儿,才开始与外界往来,村里人纯朴知足、安详宁静。
不过这天,村里比往常热闹几分。
因为昨天晚上,有户人家捡来了两个外来人。
二人是顺着溪流落到岸边的,身上带伤,衣衫落魄狼狈,但看得出打扮非富即贵。
是对落难的年轻夫妻。
据说长得都格外齐整,村头活了近百岁的老大爷看了那男的之后,甚至嚎了一嗓子戏文里学来的词——”神仙人物”!
只是那家的娘子虽身形优美,美中不足的是似乎骨架子大了点——比她那已经足够高挑挺拔的夫君还高了些许。
清晨,鸡鸣,村舍。
屋门打开,青年人一袭青色布衣,推门而出。
正在淘米的张大娘回头一看,感叹道:“哎呀,我儿子的衣服穿你身上正合身呢。”
谢燃点头道谢。
昨晚,他和赵浔被迫坠崖,好在这块地带以前曾作练兵用,他还算熟悉,带着赵浔落到了溪流位置,只是当时两人皆已力竭,尤其是赵浔,已近昏迷。
好在谢燃还记得这里有处村庄,被救上岸后,便托辞二人外出被山匪打劫,九死一生逃出后翻山越岭,还被毒蛇咬伤,最后狼狈坠崖的故事。
面前的大娘正是救他们的当地村民。
张大娘见这年轻人一副束手站着,想帮忙又不知从何干起的样子,一看就知道眼前是个富贵公子。
这位村妇爽快一笑,率先起了个话头:“媳妇儿怎么样啦?”谢燃如实说道:“醒了,烧也退了。”
张大娘便顺着他的目光遥遥望进屋里。
简陋的木制窗棂下,是一张并不宽敞的床,其上侧卧着一个人。
那人面朝里,长发如瀑,披散而下,像上好的乌木,又像一段黑色的绸布。绸布下露出一点羊脂玉一般的白,是床上人苍白的下颌。
全身上下,明明只露出这一点肌肤,却异样得引人注目,只觉那下颌的弧线都仿佛金雕玉琢的玉,让人忍不住想要把玩。
张大娘沉默了一会,忽然对谢燃感叹道:“小李啊,你真是好福气,娶到这样的仙女!”
谢燃:“……”
就在这时,床上人微微一动,似是想要起身。
谢燃眼疾手快,坐到床边,手飞速一扬,便将一块不知是擦脸还是垫桌子用的长布,一股脑丢到那人头上。
被盖住脸的“仙女”:“……”
“家里规矩多。”谢燃彬彬有礼地解释:“女眷不得露面,不得见人。”
张大娘目瞪口呆:“女的见女的也不行?”谢燃温和坚定地摇头,作揖道:“的确。相貌不能被任何外来人窥见,恐生事端。实在失礼,恳请谅解。”
他态度实在诚恳,再加上所谓大户人家的阴私规矩也没少在话本里被传来传去,因为张大娘并没生气,还问了床上人一句:“小李媳妇,想吃点什么不?大姐给做。”
谢燃当时随便将“李小灯”的名字简了个“李灯”的化名,而床上人自然就成了“小李媳妇”。
谢燃:“……”
床上人:“……”
谢燃:“她不会说话。“
张大娘:“啊?哑巴?”
事已至此,谢燃索性硬着头皮编了下去,微微笑道:“是啊,爱妻自小坎坷,真是可悲可叹。所以更怕说不清楚,不得见人。”
话说到这里,大娘看床上人的眼神都怜悯了几分。
张大娘年近五十,丈夫以渔为生,常年不在家中,两人独子少年夭亡,甚至还没等到娶妻的年纪,因此看带着“妻子” 的年轻人便格外亲近几分。
她又扯了几句闲话,才拿着昨夜编的粗布纺物出去卖了。
上一篇:行路难
下一篇:萌新病友,但恐怖如斯
喜欢本文可以上原创网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