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星竹坐在床上,道:“他肯定不会道歉的。”
刚到嘴嘴边的话被迫咽了下去,承昀一瞬不瞬地望向常星竹,道:“今日收到了舅舅的信件,问你什么时候回北疆,你想让我回信的时候顺便把你捎回去吗?”
“……”常星竹直接转身面朝里面,不说话了。
承昀压下火气,重新面对温别桑,道:“我们先出去。”
“就要在这里道歉。”
“……”
常星竹竖着耳朵,宋千帆和他一起面朝一个方向,同样竖着耳朵。
“阿桑……”
“那我不回去。”
温别桑重新往里面走,承昀从后面抱住他的腰,饱含杀机的眼神狠狠剜了一眼前方两人的背影,将下颌压在温别桑的肩头,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
宋千帆和常星竹都没听到,后者甚至下意识朝这边倾斜了一下身体。
温别桑偏头去看承昀太子,耳垂被对方嘴唇轻触,他缩了一下脖子,略显矜持地点了下头。
立刻被太子抱起来,径直离开了醉仙楼。
后方半晌没有动静,还是常星竹先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立刻道:“怎么没人了?宫承昀道歉了吗?你听到了吗?”
宋千帆神色一言难尽,道:“你就是仗着你爹是他舅才活到现在的吧。”
总算把人接了回来,承昀靠在车壁上,神色略显疲倦。
温别桑窝在他的胸前,道:“宫无常。”
“嗯……”
“你是刚忙完吗?”
“忙完就回来找你了。”承昀嗓音始终低低的,似乎提不起精神:“结果你跑这里来了。”
温别桑嗯了一声,道:“我是故意的。”
承昀眉心跳了一下,所有的负面情绪仿佛在一瞬间被放大。
“……知道我肯定会去找你?”
“不肯定。”温别桑说:“但我一天都在等你来找我。”
放大的情绪收缩,承昀呼吸微窒。
即便他清楚温别桑的话不一定有其他意思,但此刻,疲倦而干燥的心房却还是涌出了缕缕甘泉,枯萎的精神似乎也在一瞬间得到了滋润。
他强忍住去看温别桑的冲动,无声将对方抱紧,神色之间的疲倦却在无声减少,浮出几缕忐忑和期盼。
“等我找你?”
“嗯。”温别桑说:“不然我早就睡了。”
到底没忍住,低头来看他的表情,温别桑正微仰着脸,也在看他。
“你……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我想让你哄我。”
“……”
马车里,承昀的呼吸克制又绵长。
“为什么想让我哄你?”
“两个原因。”温别桑口齿清晰:“因为你早上欺负我,我本来应该很生气,可是忽然又没那么生气,但不蒸馒头总要争口气,我就决定假装跟你生气。”
承昀:“……第二个原因呢?”
“因为我知道我特别特别好。”
“这跟我哄你有什么关系?”
“你喜欢我不是因为我特别好吗?”温别桑道:“那我这么好的人突然不理你了,除非是你犯了很严重的错误,心里内疚不敢出现,既然只是一点点小错,我都不怪你了,你还不过来主动征求我的原谅吗?”
这都是哪里来的歪理。
承昀道:“难道不是因为你……”
他看着温别桑干净的眼眸,卡了一阵,道:“难道不是因为,你……其实,很喜欢太子府吗?”
“嗯。”温别桑没有否认:“喜欢。”
“……”承昀抿了抿唇,道:“温别桑。”
“嗯。”
“你,你其实,没那么讨厌我,对吧?”
“哼哼。”他每次笑的时候,都给人一种猫逗老鼠般本能玩味的感觉。
承昀心口收缩,他发现自己有些厌倦这种笑声,因为这笑声似乎总是在他吃瘪,或者心里异常不舒服的时候。
这让他感觉自己便是那只被逗弄的老鼠。
温别桑却已经直接把脑袋往他怀里一扎,扯起别的来:“为什么宋千帆的床好像比你的还要舒服呢。”
“你喜欢他的床?”承昀顿了顿,道:“他的床稍微软一点,你若喜欢,改天我找他帮忙订一个。”
“好。”温别桑闭着眼睛,慢慢开始泛起困来。
承昀本来的疲倦和困意因为他的话而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满肚子的兵荒马乱。
几次想说什么,却发现千言万语,找不出头绪。
温别桑心安理得的被抱回寝殿,往床上滚了一整圈,缩在里面面对着他。
承昀宽衣上床,他主动朝这边蹭了蹭。
一直没感觉到承昀伸来的双手,缓缓眯起了犯困的眼睛。
“怎么了?”
承昀心事重重,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为什么不抱我了。”
承昀:“……”
他伸出手,将对方搂在怀里,温别桑很快把脸朝他怀里一塞。
没心没肺地睡了过去。
第46章
同样的夜晚。
没能过好除夕的周府再次迎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周苍术走出弥漫着香火气息的禅院, 凝望着枯败的小池旁伫立的黑衣人。
脸色阴沉。
他抬步走过去,冷冷道:“又有什么事。”
“放心,这次来不是为了给你添麻烦, 而是为了帮你解决麻烦的。”
这人声音带着笑意, 听上去似乎有几分邪气。
“到底什么事?”
“谢令书来盛京的事情你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
“收到了, 听说是为了我那孽孙来的。”
黑衣人转过来,头上戴着兜帽,脸上还蒙了一层,只露出一双时刻带着笑意的眼睛:“我们查到,谢令书的母亲是星月楼的赤鹿, 这次是为了申悦容来的。”
周苍术眉头收缩,道:“赤鹿?你们不是说早就处理掉了?”
“听说她当年和白婉分开逃窜, 白婉运气好些, 被你儿子救了,她嘛,一路逃窜出大梁地界, 在君子城郊外中了数十箭, 还滚下了水,谁能想到, 居然还是活了下来。”
周苍术眼神变得非常可怕:“蛛丝没了申悦容, 竟然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了吗?”
“确实是我们的错。”黑衣人颌首表示歉意,即便那双眼睛一点歉意都没有:“现在又到你出手的时候了, 尽快把谢令书处理掉,再不济,也要把他赶回君子城, 不然,若是叫陛下知道谢令书和承昀太子勾结, 肯定又要给你添麻烦了。”
“七年前,你们谋害太子不成,私自逃入我府,逼得我不得不将白婉推出去当替罪羊,还白白搭上了我儿子的性命,当时我们说好,最后一次。”周苍术一字一句:“如今又想让我帮你们处理谢令书?你知不知道,皇后已经盯上我了?!”
“相爷。”黑衣人叹着气,道:“申悦容和陛下青梅竹马,他甘愿献祭最心爱的女人,帮你成就大业,怎么到你口中,我们倒是成了罪人?”
“你们交换的是硝石和钱!二十年前亓国大荒,是谁给你们送的粮食?这么多年来,太叔家用的硝石又是谁为你们提供的?我们的交易早就到此为止了!”
“相爷何必如此畏惧。”黑衣人道:“不就是常赫珠嘛,区区一个女人,还能反了天不成?您如今已经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若她当真敢动您,大不了,取而代之嘛,呵呵……”
周苍术一瞬间盯住了他,“你想让我谋反?”
“怎么能是谋反。”黑衣人道:“这么多年来,相爷如履薄冰,日夜提防,还为此把亲儿子都赔了进去,说到底,不就是担心东窗事发么?既然如此,为何不干脆改朝换代,自立为王?到那时,莫说区区一个常赫珠,就算整个常氏,又奈你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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