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当不是。”太叔真并不清楚他心中所想,道:“若他还与宫承昀有情,对方怎能容忍他将飞天炮献给大亓?”
这一点太叔仁也难以想通。
“也许是我多虑了。”
“最近太叔仁对我似乎多有防范。”晚上,温别桑和承昀围坐在炭火旁,申悦容也在一旁,闭目养神。许是因为最近离开了地牢,她皮肤的惨白稍微消退了一些,透薄的皮肤下方可以看到淡淡青筋的影子,固然已经染黑了长发,可只是单单坐在那里,依旧让人胆颤。
“我就知道你肯定会被发现。”承昀一脸忧心,道:“我看还是不要等万寿节了,你尽快离开吧。”
”沈如风不会让他走。”申悦容开口,缓缓睁开眸子,眼珠流动着粘稠的黑影,她语气平静,道:“想要让他安全无事,最好的方法是将计划做到万无一失。”
“再过几日就是万寿节了,届时明都大乱,阿桑就在沈如风身边,如何逃脱?”
“到时候我会远远盯着。”申悦容扫了他们一眼,道:“阿桑最近还是一如既往,越到最后,越不能让沈如风发现端倪。”
温别桑嗯一声,道:“我们把计划再核对一遍。”
“根据申前辈对沈如风的了解,在正式开始之前,他会试用一下你给出的机关方案。”
果如申悦容所料,沈如风面上对他一片纵容,背地里该有的戒心并未减少。万寿节的前两日,温别桑站在城楼之上,看到了炮塔缓缓转动,下方是无数百姓的惊呼,稍微耳朵灵敏的人,甚至还在一旁大喊:“我听到地底有动静!!”
“小炽烈王可以啊!可谓青出于蓝了!“
申悦容道:“你动的手脚,若没有我们安排的人,会提前爆发吗?”
“它有两种启动方案,一种是你们按我给的指示,在机关运动的时候从地下动手,还有一个……”温别桑笑了一下,道:“不出意外应当用不到。”
承昀皱眉,依旧难掩担忧:“我和申前辈商量了一下,还是觉得这个方案能不动便不动,届时沈如风在南城门阅兵,明都的绝大部分火力都会集中于此,我们想要离开,只能从其他城门,换句话说,我们要从城内穿过,一旦启动此案,不只是明都的百姓,包括我们还没来得及撤走的人,都有可能遭受无妄之灾。”
“好吧。”温别桑已经看出来,他与太叔问道是一个性子,皆是怕造杀孽之人,对亡者总是心存敬畏。但这次给出的理由很合理。温别桑虽然不在乎别人的性命,但是对自己的小命还是很爱惜的,他道:“单靠南城门的那些火力,也能气死沈如风了。”
“到了万寿节当天,沈如风必会指定你陪在身边。”承昀的语气凝重了起来。
城楼之下,百官林立。万寿节的阅兵事关国威,明都南城区皆被清空,只余铁甲卫与文武百官,有幸可以随沈如风一同登楼的皆是大亓的肱股之臣,太叔氏自然也在其中。
温别桑和太叔真站在一起,学着其他人的样子,老老实实将手交叠在腹部,摆出一副谦恭的模样。
前方,身着黑色绣金龙袍,头戴垂旒太平冠的大亓君主,偏头朝温别桑投来了视线,并抬起了自己的手,道:“过来。”
所有人的视线盯在他脸上,温别桑却没想到这一遭。
直到太叔真轻轻推了他一下,他才不得不上前,看了沈如风的手一阵,缓缓,把自己的手搭在了对方的手臂上。
太叔仁看上去想直接厥过去,其余百官神色各异。
沈如风也有愣怔,随即大笑两声,竟当真托着他的手,沿着长梯朝上走去。
城楼之上,温别桑顺理成章地站在了沈如风的身畔。
下方是整整齐齐的千军万马。
“你只能自己想办法离开城楼。”申悦容的声音响在耳畔,“否则等你那些花招败露,沈如风拍死你就像拍死一只蚂蚁。”
巨钟撞响,连绵之中,响起了了咚咚的战鼓之声。
一列战车从下方推过,上方的鼓手孔武有力,在冬日的冷空气中敞着一身精壮的腱子肉。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
威严的鼓声似乎在人的心口敲响,温别桑蹭了蹭手心的薄汗,偏头朝一旁去看。
这里除了他,就是沈如风的一干皇子,城楼之上,从一品到四品,老老少少,均是男儿,无一女子。
“我大亓的儿郎,比之南梁如何?”沈如风开口,温别桑清楚这是送命题,坦然道:“我还无缘得见南梁阅兵。”
从步兵到弓箭手再到骑兵,每一队出场之时都是从容不迫,脚步沉稳而齐整,骑兵的铁蹄也毫不凌乱,坐在上方的骑士大摇大摆,不慌不忙,随着铁甲撞击之声响彻众人耳边,大国之威严扑面而来。
温别桑一时看直了眼,毫不掩饰自己的惊叹:“当真威风。”
他素来坦率,说话毫无心机,也不奉承阿谀。
沈如风清楚这便是他心中所想,不禁又是一阵开怀,道:“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所谓重头戏,便是火神营,这次阅兵温别桑出了不少好点子,不只是沈如风,所有人都在期待炮声的炸响。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
“火神营的人已经准备好了。”
“那便是筋斗龙?未料如此小巧,竟然可以背在背上!”
“可不要小瞧它的威力,打的可远了!”
“就是坐力比较大,普通人难以驾驭,你瞧,这些都是从各营挑出来的壮汉,目前只有他们勉强能够胜任。”
“看来日后我们火神营要多一队筋斗兵了……”
“哈哈……”
“快看!!”忽然有人叫出声,不只是他们,所有人纷纷抬眸。
伴随着一阵嗡嗡的声响,后方的阵营里,缓缓有三足的木雀逐渐腾飞,一架,两架,三架……犹如列队的士兵一般,渐渐飞到了一定的高度,悬空以待。
城中,百姓们被禁军赶在了指定的地点,整个明都,所有的高处都架上了梯子,能站人的地方几乎都站满了。
当木雀一点点升空的时候,整个明都都沸腾了:“飞天炮!”
“听说南梁给它起名三足金乌,我看到了,它真的有三只脚!”
“今年是建宁二十三年,二十三只金乌!!”
“此次阅兵真是让人兴奋!不敢想象城楼上的人是饱了多大的眼福!”
“哈哈哈,我已经在幻想和南梁征战之时,金乌悬空的盛况了!”
“你想什么呢,南梁也有这个武器好不好?”
“但是我听说小炽烈王回来之后,把飞天炮重新改良了,我们的比南梁的厉害!”
“当真如此?”
“那是当然,小炽烈王可是我们亓国人!”
“上面的小心点!”这是下方禁军的提醒:“当心踩空摔伤!”
何止是他们,就连沈如风在城楼上看到此情此景——三足机关雀映着蔚蓝的天空,稀薄的云层被阳光晕染成金色,万丈光芒之下,所有的木雀都渡上了一层金光。
心情也是一阵激荡,抚掌之时,笑声都没停过:“好!”
太叔氏的心情更是难以言说,太叔仁神色之中似有骄傲,又似有嫉妒,还有说不清道不明的向往与力难及的渴望和卑微,最终却都逐渐融汇成一股撞击胸腔的巨浪。
太叔真朝温别桑投来视线,眸中隐有几分难言的仰慕。
在所有人都盯着机关雀看的目不转睛之时,齐松正在带着一众俘虏离开。
“快出来。”一个个带着脚链的俘虏,陆续从破败的洞口里钻出来,齐松和另外一个刀客飞速砍着他们脚上的锁链,道:“从这里走,一直往前跑,不要停!”
城楼上,温别桑掌心的汗水已经越来越多。
他清楚,当火神营开始演习之际,就是沈如风怒海狂涛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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