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绝代不假。”承昀道:“请旨赐婚也真,可惜的是,他只看到母后外在的风姿,却接受不了母后纵横沙场多年,说一不二的性格,婚后不久,他便另寻新欢,抬了陶氏进门。”
“陶氏?”
“是一知县之女,父母被害,孤身一人来京城告御状,父皇顺手帮了一把。陶氏温柔如水,与母后性格全然不同,很快便赢得了他的全部欢心。”
温别桑忆起七年前见到的救命恩人,不由有些生气:“你父皇真坏,水性杨花,不是好人。”
“你……”承昀想纠正,又放弃:“你说得对。”
温别桑咬着果脯,拿起蜜饯递给他:“当年周苍术想要把我爹许给何远洲之女,否则便将他逐出家门,我爹宁死不从,只要我娘一人。”
说起这话,他显得有些骄傲:“后来我爹娘在城郊土地庙拜堂成亲,虽无父母高堂,却有天地为鉴,相依为命……同生共死。”
最后一句,明显想到了那二人的结局,一时沉默了下去。
“何远洲之女?”承昀没给他难过的时间,道:“不是嫁给周玄了吗?”
“嗯。”温别桑马上抽回情绪,道:“何家父女一开始看中的是我爹,我爹不肯娶她,她才嫁给了周玄。”
够乱的。
温别桑又忆起皇后的样子,道:“你母后应当是不屑与陶氏争宠的。”
“正是。”承昀道:“也因如此,父皇登基之后,才会特别打击孤这个太子,扶陶氏的儿子上位。”
“我听说,先帝本来想直接跳过你父皇,传位于……”
一根手指按在他的唇间,温别桑安静下来。
承昀低声道:“你怎么会听过这种事?”
“亓国和梁国所有讳莫如深的事情,在君子城都算不得秘密。”温别桑道:“他打击你,提拔楚王与你争储,不光是因为你母亲不愿讨好,或许还有这层原因。”
“这种话在梁国是要砍头的,以后不可妄言。”
温别桑郑重点头。
承昀缓缓将手指从他唇上收回,温别桑的下唇被拨出轻微的声响。
“皇祖父对他和陶氏的事情颇有微词,认为亏欠了母后,便将安定司交到母后手里,更在我出生之后竭尽补偿,改年号,赐名字,封太孙……从小,他便告诉我,日后这江山必然是我的,谁都抢不走,可我清楚,这一切,都是母亲委曲求全换来的。”
温别桑舔了一下被拨的嘴唇,道:“你怎知你母亲委曲求全?”
“被迫和一个没有感情的男人绑在一起,一切希望只能寄托在后辈身上,于北疆长空的雄鹰来说,不吝于削足斩翅。”
“皇后这样的人,到哪里都是雄鹰,不会局限于北疆那片长空。”
承昀忽然愣住,他看了温别桑一阵,才道:“是啊……倒是我狭隘了。”
展颜笑起,他忍不住道:“母后应当会很喜欢你。”
温别桑眨眼。
承昀已经将他面前的果脯拿起。
“晚上不要吃那么多甜的,该睡了。”
温别桑没有异议,他被承昀拉起来,牵着往里面走,道:“你明日还去恭喜周苍术吗?”
“去。”承昀道:“答应你的事情,我会做到。”
“我也能去?”
“能。”承昀道:“但你要换个身份。”
来到床边,温别桑才忽然意识到什么。
“我们还睡一起吗?”
“你想睡哪儿?”
“我睡哪儿都行,但是不能睡在你旁边。”
“……为什么?”
“因为你会忍不住亲我。”
“……”
受不了——
承昀平息着情绪,道:“我本来不想跟你争执这些的,你要不要好好想清楚,我为什么会亲你?”
“因为你喜欢我扮的姑娘。”
“跟这个有关系吗?!……没发火,我是说,跟这个有关系吗?”
“不然你为什么亲我。”
“难道不是你主动勾引吗?”
“哦。”
“承认了?”
“反正你都上钩了,承不承认有何区别。”
“……”承昀嘴唇持续抿动,道:“你,当时,是你,先把头贴上来的,你离我这么近……”
温别桑非常耐心地听他说话。
“当然有区别!”承昀在持续的语无伦次中找到了回击的理由,道:“你若是主动勾引,就代表你……想做太子妃,我只是,不反对,明白吗?”
温别桑慢慢点头。
承昀等着他回应。
等来了一个哈欠。
“我明天跟你去相府要用什么身份?”
“用……这件事还没说清楚呢。”承昀道:“你主动勾引,是不是因为想做太子妃?”
“我也能做太子妃吗?”
承昀视线飘忽,道:“若是孤同意,你便能。”
“你还记得我没穿衣服的样子吗?”
“承认了吧。”承昀抓住了他的罪证,道:“你明知道自己没穿衣服,还离我那么近,不是勾引是什么?”
温别桑不慌不忙:“我没穿衣服,你都没发现我是个男的,还亲我的嘴,现在又说我能做太子妃,你是不是……”
“不是!”承昀转身从柜子里抱了被子,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冷冷道:“看清楚,我根本不想跟你呆在一起。”
“殿下?”外间庞琦正在指挥下人收拾瓜果,见状道:“您这是……”
承昀扭身返回,进到里面才镇定道:“天冷了,孤想加一床被子。”
“一床够吗?要不要奴才再拿一床?”
“够了,快出去吧。”
温别桑躺在皇太子的床榻上,睡眼朦胧:“你还是要跟我睡觉吗?”
“……”前有狼后有虎,承昀折中蹲了下去。
直接将被子在地面摊开,一字一句地道:“孤就算是打地铺,睡书房,也绝对不会跟你躺一张床!”
宫无常似乎越来越善解人意了。
温别桑放下心,道:“可以帮我把床帏放下来吗?”
“你自己没手吗?”
温别桑慢吞吞地朝前面挪,从里侧挪到外侧,还没伸手,床帏便“呼”的一下子落了下来,挡住了全部的光线。
承昀站在床边,久久凝望着自己的手。
重重打了一下。
……
翌日,温别桑睁开眼睛,拉开床帏,一眼便看到了地上躺着的皇太子。
他也已经醒了,正在神色恍惚的望着屋顶。
温别桑仰起脸去看。
太子府的屋顶也有许多精致的雕纹,看上去颇费人手。
“你在看什么?”
“这片屋顶本该十分陌生,可瞧上去却眼熟的紧……”
温别桑看了看床顶,又看了看屋顶,道:“是的,你本应第一次打地铺才是。”
承昀神色木然,偏头朝他——
身下的枕头看来。
温别桑跟着去看,并未发现什么特殊。
“起床吧。”皇太子收回视线,决定先办正事,卷起被子丢到床上,他道:“想穿什么衣服?过两日让人给你订做两套。”
“能挑料子吗?”
承昀意外,道:“你还懂料子?”
“略知一二。”温别桑道:“上次那个里衣,是我穿过最舒服的料子。”
“哪次?”
“就是中了春·药那次。”
“……”就你这还略知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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