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官轻咳,道:“对于太子来说,这已经很不容易了,至少他总算是接受了自己梦中的一切。”
“我看未必。”皇后放开手里的兔子,重新抓了只新的过来继续梳,道:“梦中那些事情对他来说不是那么轻易就能接受的,这孩子,自尊心强,可有的磨呢。”
“您明知一切终会发生,为何也不劝劝太子?”
“我若劝了,他更要生气,觉得我也不信他,盛怒之下不知要做多少错事。”
“刚开始可把人折腾的够呛,还好前两日将人从城防救了下来,应当算是摒弃前嫌了。”
皇后摇了摇头,“希望吧。”
“今日太子倒也不是单纯去耍威风,好像还跟周相谈了些旧事。”
“也好,敲山震虎,倘若当年之事真有猫腻,周苍术怕是要坐不住了。”
“可是星月楼的事情都过去二十年了……”
“申悦容不是还在地牢关着呢吗?”常赫珠淡淡道:“再关几年,人脑子越来越混,当年的事情,早晚会真相大白。”
这时外面有人过来,女官出去了一趟,回来时道:“是太子殿下处理好的安定司事宜,臣瞧着,他是越来越得心应手了。”
皇后笑的温柔,眼眸闪闪发光:“不知他什么时候才肯把人带来见我。”
“那咱们可要提前准备一份厚礼?”
“准备什么。”皇后语气一变,挑眉道:“我可是一直与他站在一起的,坚信他不可能喜欢上一个男子,若当真带人来见,便是打了我的脸,我定要打断他的狗腿。”
女官忍俊不禁:“您呀……哪里像个母亲。”
“谁能想到,当年随手救下的孩子,竟与我儿有这般姻缘……人果然还是要多做好事,对吧?”
手指轻轻挠了挠兔子的脑袋。
-
“小梦妖?小梦妖?!”
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温别桑却早已习惯,听出那动静越来越近,他起身从寝殿走了出去。
常星竹带了两个人,正朝这边走来:“小梦妖!你果然回来了!”
宋千帆道:“原来是梦妖公子,那日怎么不明说呢?我还在殿下面前说了那么多不该说的话……”
戚平安规规矩矩地施了一礼:“初次相见,带了点卤味,一起吃点儿?”
承昀从书房出来的时候,自己的寝殿里已经支起了一个四方桌,四人一同围坐,每人面前都放着麻雀牌。手边都还有一个小圆桌,上面丢着一些卤味肉干,还有毛豆瓜果。
地上则丢满了瓜果皮和骨头渣。
他看了看地上,又看了看里面的某人还有那三个走到哪霍霍到哪儿的酒囊饭袋,听着那哗啦啦的麻雀声,低声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一个时辰了。”
“为何不去左厅?”
“公子说,寝殿里烧着地龙,暖和。”
承昀退出去冷静了一阵。
这是寝殿,寝殿,寝殿是什么地方,往日旁人路过连呼吸都要放的轻轻的,他倒是好,带了一群人在这里打麻雀!
还将地上搞得又脏又乱!
寝殿里,搓牌的声音忽然小了下来,只有温别桑还在一下下的哗啦啦,哗啦啦。
三个人同时动脚,轻轻踢了踢温别桑。
温别桑收回手,抬起头,在三人的示意下,仰起脸。
承昀面无表情的站在他身后,四目相对,他冷冷道:“好玩吗?”
“好玩。”
脚下又被踢了一下,温别桑不明所以,起身从椅子上站起来,道:“让给你玩。”
可够乖的。承昀笑了笑,道:“我不玩,你玩。”
温别桑看他,承昀道:“真话,不玩。”
温别桑放下心,重新坐下来,继续哗啦啦,哗啦啦。
常星竹三人对视一眼,缓缓一起抬手尝试的哗啦了一下,太子神色淡淡,并未露出怒意,于是,喧闹的麻雀声顿时大了起来。
承昀招了招手,很快有人搬了凳子过来,他静静坐在温别桑旁边,随手剥起了圆桌上的毛豆,放在一旁的碟子里。
几个人开始叠牌,戚平安朝这边看了一眼:“呦……”
一句话没说完,承昀就道:“孤喜欢先剥再吃,你呦什么?”
戚平安:“……”
撤回了一个‘呦’。
温别桑伸手来摸毛豆,准确无误的摸到,放在嘴里,咔咔咬着,豆子被牙齿逼入口中,豆皮丢掉。
承昀面不改色地将剥好的豆子和没剥好的换了个位置。
第二次,温别桑再伸手的时候,原地摸到了剥好的豆子。
他看了一眼,承昀淡淡道:“可以吃。”
温别桑便心安理得地捏了两颗,塞在嘴里。
常星竹忍不住笑:“嘿……”
“手都伸过来了,孤还能打他不成?你嘿什么?”
常星竹撤回了一个‘嘿’。
打着打着,宋千帆仿佛不经意的一般,缓缓摸到了碗里的豆子。
“啪——”
宋千帆收手,三人忽然放声大笑。
承昀道:“阿桑,这是不是你的桌子?”
“嗯。”
“宋千帆有自己的桌子,应该吃你桌子上的东西吗?”
“不应该。”温别桑毫不犹豫,还又看了看他的桌子:“你的比我还多呢,怎么吃我的呢?”
三人各自撤回了一个笑容。
宋千帆附加一个:“对不起。”
“打牌,打牌。”常星竹一边放出一个东风,一边道:“真是隔了层空气。”
戚平安放出西风:“大家的悲欢并不相同。”
宋千帆打出个一饼:“咱们心里有数就行。”
温别桑啪地搁上去一个八条,气势如虹。
承昀皱了皱眉,偏头去看他的牌。
温别桑很快输了。
“小梦妖,你到底会不会打牌啊?”常星竹道:“你这都快输光了。”
“会打的。”
“你那分明就是乱打。”戚平安道:“我看到你连续出了四五六,你这么好的牌,怎么不留着呢?”
承昀也看向了他:“那个八条不该出。”
“没关系。”温别桑说:“继续。”
很快,温别桑面前就输的只剩两颗银锭,三人互相看看,都给承昀使了眼色。
——掏钱掏钱掏钱。
承昀命人拿了一袋银锭过来,刚要倒进去,温别桑就给捂住,道:“输完就不打了。”
“打。”承昀道:“我帮你看着,把钱赢回来。”
“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必须赢回来。”
“没关系。”
“……”四目相对,承昀的目光缓缓落在他面前的银锭上面,猛地一道惊雷划过脑海,他倏地深吸一口气,道:“起来,我换你。”
常星竹忙道:“你真来啊?”
承昀目光盯着他们面前的银锭,道:“我来。”
温别桑没异议,起身坐在他身边,承昀伸手搓牌,不断望向他们面前的银锭,道:“玩大的,一局定胜负,赌面前所有。”
“行,都依你。”
天色也不早了,承昀既然已经回来,他们也清楚是该挪窝了。
温别桑倒是很意外,宫无常不光精通琴棋书画,打牌居然也这么厉害。只是始终脸色阴沉,看上去不像是在打牌,倒像是在挨打。
一局,承昀撂牌,赢了。
几人陆续离开,戚平安裹着厚厚的大氅,道:“你看承昀那表情,赢咱们这么多也没见他笑一下。”
“知足吧,要不是小梦妖,他那寝殿哪里会让别人进。”
“他对小梦妖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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