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样,楚王便会落人话柄……而我们……”
周苍术一下子笑了,道:“到那时,你便叫何继春杀了楚王,岂不就立刻成了功臣?”
室内寂静,周玄倒抽了一口气,何远洲面色惊疑不定,何如燕先是一怔,而后惊喜万分。
只有周连景,缩在阴影之处,无声战栗。
周苍术的目光忽然再次投在他的身上,眼眸一如往常沉静冷淡,瞧不出究竟在想什么。
“春日就要来了。”这日天气正暖,常星竹换上了一身单薄的外袍,懒洋洋的过来找温别桑下棋,道:“听说礼部已经确定了婚期,就在三月初六?”
温别桑朝一旁去看。
常星竹也追着他的视线去看。
湖心亭的栏杆旁,承昀太子面前放着一个高脚小桌,正面无表情地处理着公务。
“为什么我看你们两个好像都对婚事不太满意?”常星竹有些纳闷:“一点都没有要结婚的样子。”
温别桑抿嘴,道:“是承昀不高兴。”
承昀不得不从公务里抬头,道:“谁说我不高兴?”
“我看你就不高兴。”温别桑道:“你定是不想嫁我。”
“我怎么不可能……”
“那你为何愁眉苦脸,为何一点都不笑。”
“你们在玩我在批折子我能高兴的起来吗?”
温别桑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然后他扭脸看常星竹,常星竹轻咳一声,温别桑又扭回去,道:“那你为何非要在这里批折子,不回书房去?”
“还不是想多看你几眼?”
温别桑眼睛一亮,常星竹立刻道:“够了啊你们,再这样我去找戚平安玩了!
“还有你承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你是不是见不得我和小梦妖呆在一起啊?”
“你都知道还不避嫌?”
“我这不是没地方去嘛!”常星竹没好气道:“去平安那里就要被公主教育,最近天气又不好,她都不让平安出门,我一去她就觉得我把平安带坏了。”
温别桑道:“他怎么不住醉仙楼了?”
“宋千帆不是不在了吗,平安没理由……”
“宋千帆死了?!”温别桑一脸惊叹,道:“莫不是相思而亡?”
承昀和常星竹都朝他看了过来。
常星竹道:“不是死了,他是去找谢霓虹了。”
温别桑意外:“他爹娘答应了?”
“自然没有。”常星竹道:“他是自发揽下了商队的生意,跟着来回跑了大半年,倒是把生意做到了君子城,光明正大搬过去的。”
温别桑颌首,稍微满意了些,道:“这人倒也不是全然没有优点。”
“当时你准时炸相府,他也愿意帮忙了。”承昀道:“你不可因为一件事而否定他的全部。”
温别桑不解:“我不是在夸他吗?”
承昀摇摇头,又低头去看折子,常星竹移动了一下自己的马。温别桑将自己得炮往前推一推,发现他依旧愁眉不展,道:“折子里可是写了什么不好的事?”
“近日何远洲和周苍术联系频繁,还有何继春,已经被人抓到两次和手下在一起喝酒了。”
温别桑道:“是公务期间?”
“不是。”承昀道:“但何继春并不是好酒之人,否则他也成不了护龙卫,如今为何突然与手下搞好关系了?还有楚王这边,近日去城防营也尤其频繁,每次去都给营里的将士们带不少东西,如今城里的百姓都说,城防营的待遇是整个大梁最好的。”
温别桑偏头,若有所思。
常星竹凝神,道:“若只是前者和后者,倒是不足为虑,可怎么突然两个人一起开始和将士们亲近起来了?”
倒不愧是在北疆长大,承昀起身走了过来,将折子放在两人面前,道:“你们看吧。”
常星竹马上翻开看了看,愣了下,道:“这没说楚王带物资去营里啊?”
“这本也没说。”
承昀笑笑,道:“把所有的都看了。”
两人分别将其余的也看了看,常星竹逐渐犯起了嘀咕,道:“均是对楚王的夸奖,这个是指责,想是御史那边的人……”
“居一室而观天下。”承昀道:“这些每日碎片般的折子,若日日看,便能得到不少信息,而且从他们的语气中还能分辨出谁和谁有过节,谁对谁不满,谁被针对了还傻乎乎的,这可比安定司那些情报有意思多了。”
常星竹道:“所以你怀疑……”
“如今父皇将这些折子交给我批阅,便是给了我了解他们的机会,楚王现在已经按捺不住,要有行动了。”
常星竹微顿,语气迟疑,道:“该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
承昀深深看了他一眼,道:“近日天气转暖,你不如和平安一起出门一趟,去游山玩水一番?”
常星竹立刻凝重了起来:“这怎么行,我说了要跟你共同进退的!至于平安,你不用担心,公主肯定会帮他准备好一切。”
“还有一件事。”承昀的目光落在温别桑的脸上,道:“周苍术,将你大母送去云州了。”
温别桑嗯一声,道:“他如今的深情,也只能感动自己罢了。”
“你们马上就要大婚了,怎么好像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
“我们大婚之时,京中所有皇亲国戚、王公贵族都会来宫中参宴。”承昀拿起将棋放在中间,道:“若我是他们,便会命城防严守外城,同时包围内城,封锁皇城,让何继春统领的护龙卫看好父皇和母后,带兵突进东宫,若能及时将我杀了,阿桑便孤立无援,只能任人宰割,他若再狠心一些,杀了父皇也未尝不可。”
常星竹凝望着棋盘上被包围的两枚将棋,道:“如今还有时间,可以即刻传信给雷火营,找个理由让他们进京,太子大婚属于国事,届时百官皆至,皇城森严,你将雷火营安插入护卫队也未尝不可,毕竟都是你的亲信。”
承昀摇头,道:“若这样,他们便不会轻举妄动了。”
常星竹下意识朝温别桑看去,他神色间却并无惧怕,甚至有种期待已久的坦然与向往。
常星竹:“……你们,是故意的?”
“谈不上故意。”温别桑道:“不过这次我炸了明都,又当众宣示了我要求娶承昀,他已经清楚,如果他不做点什么,等到承昀登基,我必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他这是没有别的路能走了……”常星竹道:“但这是一步险棋……”
“险不险的,他也只能这样走了。”温别桑道:“周苍术狡黠至极,我在太叔家的书房也没有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如果不逼他一把,他是不会轻易露出狐狸尾巴的。”
“你求……和承昀成亲,也是计策?”
“胡说什么呢。”承昀接口道:“我们成亲自然是真的。”
他说罢,马上去看温别桑,温别桑跟他对视一阵,然后对常星竹点点头,道:“是真的。”
“你们将他逼到这种地步,到时候要如何应对?”常星竹道:“如今你们能动用的只有雷火营,雷火营又远隔百里,行军过来至少两日,到时候你们两个……”
他看着神色保持一致的两人,喃喃道:“真不明白你们要如何破局。”
温别桑和常星竹的棋局散了之后,承昀也命人将东西重新搬回了书房。
回寝殿的路上,承昀瞥了他一眼。
温别桑无动于衷,继续走着。
承昀沉默地朝他靠近了一些,温别桑悄无声息地往一旁挪了挪,直到他被挤到了角落,承昀负手,面无表情地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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