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世慈光 上(127)
“是!”六个指挥使都领命去执行了。
风一风二不是他们的名字,只是称号。不论指挥使怎么变,领着“定风卫”的第几营,就以“风几”为称。
杨氏又吩咐:“去通知,王府里现在就开始禁严,侍卫换班取消,每个院里加强巡视,但凡有胡乱走动的,先射杀了再来报。”
定风卫领命。
杨氏静下心,扭头问王梓光:“锁儿,我知道你娘给了你几个身手好的护卫,现在有几个在身边?”
“有两个。”
“舅妈有事吩咐他们……”
王梓光点头:“舅妈,我分得清轻重缓急,舅妈有事但请吩咐。”
杨氏点头:“好孩子。”然后叫人把云起云定传进来。
等人的一小会儿,杨氏安抚了几个孩子一番:“不会有事的,你们爷爷和叔伯们什么仗没打过?多少风浪都经过,今天这么点事,真的只是小事。”
几个孩子点头。
王梓光问:“我娘和大表哥在宫里,会不会有事?”
杨氏也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孩子,想了想才说:“很安全。”不安全也鞭长莫及了,所以不要再去吓唬孩子。杨氏对王梓光说:“别怕啊,你娘没在身边,有我呢。我哪儿也不去,就守在家里,守着你们。”
云起云定进来。不等行礼,杨氏风风火火说:“别闹虚的,免礼。你,”指云起,“快马加鞭去宫门口求见,叫朝阳和大公子别出宫。”
两个人已经在宫里,如果要死早就死了,不死的话,呆在宫里反而更安全。天授帝再阴狠,面上也会做得好看的。
云起点头出去了。
过了一会儿,杨氏又摇摇头,指云定:“你,去开悟园通知安华,我估计朝阳会执意出宫,你们去保护她。但一定要把大公子留在宫里,让大公子务必寸!步!不!离!守在长乐王身边。”
曾经以为是催命符,如今成了保命符。
云定担忧看一眼王梓光。
杨氏说:“若我出事,那整个王府都不复存在了。真到那时候……锁儿姓王,我会想办法把他送到平南老郡公手里的。”
王梓光也说:“别管我,正事要紧!”
云定想了想,点点头,飞快去办事了。
杨氏放松下来,脚软被大家扶进了卧室,她已经尽她所能,首先把王府守得如铁桶一般,然后去保护王府最重要的人——定王,其次才是寻访世子下落,最后连朝阳都想到了。
方氏自认在儿子丈夫都出了意外的时刻,做不到如此冷静。杨氏竟然连沐若柏,她自己的亲生儿子,都没多问过一句。
方氏因为丈夫身死,丢了世子妃的名头,让儿子也无法袭王爵,原还有些意难平,如今遇到了险境,倒觉得有杨氏这个将门虎女在,就像有了主心骨,心里安定了许多。
第96章 出宫下副本
这一天,沐若松觉得自己在一场大梦里,一场噩梦。刚刚他才幸福地偷偷决定,永远陪伴、辅助沐慈。
就变成了让他痛苦的一天。
他的姑姑朝阳郡主被召入宫。这个女子身上仿佛永远带着温馨且欢乐的活力,会嘻嘻哈哈和沐慈玩笑,也只有她,会用这么放松的姿态来与沐慈相处。
只因沐慈对朝阳,总是无比纵容,从无冷脸。
朝阳郡主对沐慈回顾当年和谢宸妃的趣事,银铃般的笑声一直在合欢殿回荡,把清寂驱散。沐若松喜欢姑姑到来,会让沐慈清冷绝丽的脸上时不时露出一丝清浅的笑意,温柔又和悦。
甚至偶尔沐慈还会说些冷笑话,开一些小玩笑。
朝阳一边与沐慈说笑,还不忘指挥安庆等禁卫,三两下就在桂花树下挖到了一坛酒。第二坛因为实在年份太久,没找到,正在挖洞寻找。
和顺笨手笨脚,只负责打水,沐若松和安庆两人洗那个泥巴坛子,都不用打开,就闻到了馥郁的桂花酒香。
很快,朝阳挖到了第二个。
她都不嫌脏,用白布包着带泥土的坛子,说要带泥土藏起来,留着以后喝。因为寻好地方藏酒,她走到了合欢殿的书房——只有这里橱柜多。
一眼就看到了苏砚忘记带走的,王梓光的那一叠练字纸。
朝阳当然要问:“锁儿的练字纸,怎么在你这里?”
“锁儿?”沐慈挑眉。
朝阳把酒坛子放在书桌底下,拿着那叠“永”字:“锁儿是我儿子,我每天都要看他练这个字。”
“哦,苏砚的学生?”
“是苏砚在教他没错,他的字怎么在这里?”
“苏砚被皇帝找来教我书法,他拿着这叠纸来做示范,要求我和你儿子一样努力练字,我懒得练,就拒绝了。”
朝阳:“……”这么大咧咧说自己懒,真的不毁形象吗?
“当然,我很佩服能静下心,每天坚持枯燥练习的人,他在做他认为值得的事情,这很好。”
朝阳小骄傲地说:“那是,也不看是谁生的。”
“那是。为什么叫锁儿?”
“大名叫王梓光,他小时候身体弱,怕养不住,就叫了个贱名好养活。”
“哦。”
朝阳不怀好意地取笑:“据说皇伯父叫你倔牛儿?挺形象的。”
沐慈无所谓道:“好在我属牛,若大上一岁就糟糕了。”
大一岁,就属鼠哎。
朝阳脑洞大开,一个人笑得前俯后仰。
沐慈只能无奈地看着她。
朝阳笑够了,才摸一摸沐慈的后脑勺:“好啦,不闹你了,雁奴。姨给你的小名儿更好,希望你像大雁一样自由。”朝阳觉得手感超级顺滑,和谢宸妃一样乌黑如云,爱怜地摸摸又摸摸,“雁奴,你母亲很疼爱你的,只是当年的事……她没办法,你不要怪她。”
“人死帐消,事情都过去了。”沐慈道。他是不懂的,若九皇子不是天授帝的种,在冷宫苟且偷生还说得过去,明明是天授帝的亲子,为什么谢期就是死不承认,宁可孩子被毁灭?
朝阳还在摸头:“乖,以后姐姐疼你。”
沐慈唇角微扬:“你说的哦,那现在就来疼一个。”一把搂住朝阳,把脑袋埋进朝阳丰满的胸口,“母爱满满的。”
“滚!”朝阳把沐慈的脑袋毫不怜惜蹂躏,手指捏着沐慈脸颊的一点嫩肉,往两头一拉,怒斥,“吃老娘豆腐啊,臭小子。”
沐若松本在一旁笑着看沐慈难得撒疯,这下被欺负了,他飞快过去,又不敢动自家姑姑,急急劝道:“姑姑,别捏,殿下会痛的。”
沐慈一身伤他姑姑只是猜到,根本不知道能有多严重。他真不愿沐慈再受一点伤痛,哪怕开玩笑的也不成。
朝阳也没多用力,就放开了,可沐慈皮肤嫩,已经红了一片,朝阳也心疼,给沐慈揉揉……还不忘记丢个白眼给自家吃里扒外大侄子:“他自己都没喊痛,要你喊?”
沐若松不敢反驳:沐慈太能忍,还真是个不会主动喊痛的。
朝阳问沐慈:“痛不痛?”
“小事,你怎么对我都没关系的。”沐慈一脸“躺平从了”的乖样。
朝阳心里熨帖,面上还是对他龇牙:“我最多是姐姐爱,哪来的母爱?我有那么老?”
被人说老这是沐家人的死穴,比被吃豆腐还纠结。
沐慈笑着抱抱朝阳的纤腰:“宝贝,你不老,我们走出去就是姐弟俩。”
朝阳:“……”
沐若松:“……”
你们本来就是姐弟俩,好么?您是智商变负,还是没点过开玩笑的技能点,于是冷笑话打开方式总是不正确?
“桂花酒今天喝吗?”朝阳觉得根本不能和沐慈愉快的开玩笑,吃货转移话题。
“喝,今天是我母亲的生辰。姨父送来了姨母做的两罐桂花糖,我们做酒酿桂花小汤圆吃。”沐慈是有吃货属性的,在可以的范围内,他从不委屈自己分毫。
两姐弟一边讨论今天的食谱,一边召唤小厨房的秦山来,继续改良他的厨艺。
这时候,天授帝带着牟渔与卫终,过来了。
大家还以为他是闻着味儿,踩着点儿,来蹭吃蹭喝的。
一番见礼不提,因有外男,朝阳低头避到了屏风后。
沐慈见到脸上颜色差了几个明度,弄得有点阴阳脸的牟渔,嘴角浮出一个极淡的笑:“阿兄,你平安回来了?”
“是,还要多谢殿下提醒。”
“应当的。”
“九郎,一会儿再叙话,父皇有事要说。”天授帝看向屏风后的朝阳。
大家才发现他的脸色很不好。他本来就不是很健康,极瘦,髋骨突出,脸色蜡黄,再露出这样如妣考孀的表情,比僵尸还吓人。
天授帝说:“朝阳,你听到一定不要慌。”
朝阳被点名,心忽然沉了下去。
“你父王遇刺受伤昏迷,阿贤也失踪了。”天授帝说。
沐若松再沉稳持重,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郎。他刚好拿着酒坛站起来,一听说,立即懵掉了。
和顺:“小心!”
安庆飞扑,好险堪堪接住掉落的那坛桂花酒。
但现在谁都没工夫理会那坛酒了。
朝阳飞奔出屏风。
沐慈怎么可能放朝阳这种状态出宫?他飞快将朝阳拦腰抱住,就算他体弱,但男子的力气总是大过女子,且朝阳手脚发虚。
沐慈盯着朝阳的眼睛,低沉缓慢地催眠说:“朝阳……冷静,你很冷静,你的敌人正在看着你……朝阳,不要让你的父王在与伤痛战斗的时候还要担心你……你听,你的敌人在嘲笑你,你自乱了针脚,怎么保护你的家人?”
沐慈一双眼睛漂亮至极,黑白分明,此时熠熠有光,似宇宙最深处照耀而来的星辉,充满无尽的智慧。
但他的眉目依然清冷,不染因果的平静,又似幽潭中微凉的水光,清清泠泠地包容、抚慰所有的焦灼与不安。
朝阳被这双略带魔性的眼睛吸引了心神。
沐慈身上是有魔力的,他心如磐石,从不为红尘所扰,宠与辱,爱与恨,甚至生存与毁灭,都撼不动他眼中近乎冷漠的平静。对他来说,斗转星移,天崩地裂,也不过是弹指一挥,沧海一浪。
这是一种穿越生死,看透一切的淡定从容。
朝阳被这种绝对的平静感染,迷蒙的双眼,渐渐恢复清明;心中的惊怒悲喜,都平淡下去,狂跳的心率稳定下来,大脑运转,理智回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