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音即使被大山哥护在身后也不忘气势汹汹:“谁跟他要好!”
“骗子!鸟占鸡窝!”
秦大叔挑眉:“是‘鸠占鹊巢’。”
乔溪浑身湿透,又一身伤,秋风刮过,他冻得浑身发抖。沈夷光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衫紧紧裹着他,心疼的说:“我带你回家。”
他才要动身,陶音一把扯着乔溪的衣摆:“你不许走!”
“我们之间没完!”
沈夷光眼神冰冷,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松开。”
他浑身冒着杀意,看得陶音心里害怕,却依旧倔强不肯松手。
乔溪心态崩了,头疼得要炸开,他擦干眼泪对沈夷光说:“等一下。”
说完他又看向陶音,垂着头说:“一直瞒着你是我不对。”
“可我希望你能明白——你好朋友的死并不是我造成的。你让我把他还给你,我做不到。”
乔溪心中有愧,但他自认没有做错任何事,隐瞒真相也不过是自保。他承认自己贪生怕死,可是原主的死确实与他无关,他不该背负骂名,
占用别人身体很不道德,然而他不过就是很努力的想好好活下去,这也有错吗?
第69章
鉴于乔溪怎么都不肯让沈夷光抱回去,沈夷光拗不过只得改为背着,两人走出山林的时候已经是傍晚。而乔溪就这样趴在他的后背默默哭了一路。
沈夷光背着他站在山脚下,迎着晚风中眺望远方夕阳,深深地叹了口气。
到家后乔溪大约终于哭累了,才躺上床就睡了过去。
沈夷光把啊身上湿透的衣服换下,打了热水过来全身擦洗一边,把柜子里所有的棉被翻出来盖在乔溪身上,又去找林大夫。
经过这么一番大起大落的刺激折腾,他料定乔溪肯定要生病,提前把林大夫找来,也好有个防备。
俗话说“一回生二回熟”,林大夫已经习惯了吃饭到一半被人拎过来看诊,这次甚至提前在路上就把饭吃完,下地的时候甚至优雅的擦了擦嘴。
他给乔溪把了脉,立刻眉头皱起,即便好脾气如他也不禁斥了一句:“胡闹!”
“他身子骨本就孱弱,去年落水伤了根基,全靠一口气吊着。这才养好几天,又来一次?”
面对林大夫严厉的质问,沈夷光有口难言,低头认了:“事已至此,还是先想法子先过了这关吧。”
林大夫作为一个大夫,心里确实生气,可还记得自己的职责,二话不说坐在桌前拿出纸笔写下药方,又从袖子里掏出个药瓶放到桌上道:“待会儿我让小竹子把药送来,你记得照着药方上的熬。”
“一日三次,顿顿不可少。”林大夫嘱咐道:“他时常背着人偷偷倒药,手段花样百出,你盯紧些。”
沈夷光连连点头表示记下。
林大夫看完诊往外走,自言自语道:“我还要去陶家那边,说是陶音情况也不大好。”
沈夷光本想亲自送他出门,他知道这位大夫压根不认路,要是放他自己出门,都不知道迷路在什么地方。
不过林大夫义正言辞拒绝:“还是乔溪那边要紧,我自己会留意的。”
反正他经常在村里被人捡到送回去,大家都习惯了。
沈夷光确实记挂乔溪,因此没有坚持,再三道谢后急忙折返回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守着乔溪。
天黑以后乔溪果然发起高烧,整张脸烧得通红,额头温度也很高,摸上去都烫手。可是即便他的身上盖了那么多的棉被,还是冻得在被窝里打颤,嘴唇发紫。
沈夷光把早就熬好的药端来,但乔溪烧得不省人事,根本没有吞咽能力,无论喂下多少原样不动的都吐出来。
沈夷光用了各种法子也撬不开他的嘴,急得额上出汗,最后只能用口对口的方式迫使乔溪把药咽进肚子,希望很快把高热腿下。
昏迷中的乔溪还不知道自己生病,也不晓得身边人有多着急。他一个人在黑夜中不停地走,不知道要去哪里,脑子浑浑噩噩的乱成一团。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又走回那条小河。
他停下脚步若有所思,好像想起了什么。
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乔溪回头,有人垂着脑袋从黑暗中走来,仿佛没看到他站在这里,径自穿过他走向河边,步履蹒跚神情萎靡。
借着一点星光,乔溪觉得那张脸蛋很熟悉,努力想了半天到此在哪见过,接着浑身一个激灵——
这不就是他自己的脸吗!?
这么说也不完全对,准确点应该是这具身体的脸,他每天洗漱照镜子都能看到。
乔溪来不及细想,立刻跟了上去喊他,可喊了半天也不见人家回头。那少年像是聋的,根本听不到。
此刻天还没有亮,而那个“乔溪”已经走到河边。
他在河边低头来回踱步,向前几步看了一眼倒映着夜空的黑沉沉的河水,有些害怕的后退两步回来。明明表情是恐惧的,却又不肯离开。
反复几次后,他索性在河边坐下。
乔溪也跟着坐到他身边,然而他根本察觉不到,把脸埋进臂弯开始哭。
他哭得那么难过,乔溪忍不住想安慰几句。可是他的话并不能被传出去,四周漆黑一片,除了阵阵山风,谁也不能给伤心哭泣的少年一点安慰。
他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哭不出眼泪,又开始发呆。脸上的泪痕被风吹干,他的衣服也被清晨的露水打湿,冷得打了几个喷嚏,人还是没有从河边离开。
乔溪忽然明白,他回到了当初原主投河的那一天。
他侧头看着河边的少年,借着天边泛起的一点微光打量他。就算共用一张脸,有心人还是能很快发现他们之间明显的不同。
乔溪从小到大都很要强,他性格坚定,从不轻易跟人低头示弱,因此他的眉眼始终带着一丝倔强,谁也不敢说他是个好欺负的人。
而眼前的少年明明用着一样的脸,五官面目却柔和许多。他的眼睛一片茫然,有种森林里迷失小鹿的清澈纯真,脆弱的好像一碰就碎。
这张脸果然只有在他自己原本主人那里,才真正算得上“漂亮”。
即便知道对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乔溪还是努力的和他对话:“你真的想好了吗?一定要走这条路?”
“明明身边还有很多人爱护你,你的朋友……也很在乎你。”
“为了个人渣,到底值不值得?”
他知道自己说了也是白说,旁边少年的神情依旧呆木,始终保持一个姿势不变,像是彻底成了块石头。
乔溪明知无法改变结局,还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劝说。清晨第一缕阳光照在河面上,身旁的少年深深地看了一眼初升的太阳,仿佛总算下定决心,起身一步步走向河中央,表情再也没有了来时的害怕恐惧。
乔溪看着他的背影,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好像彻底与原主融为一体,他感受到了这一刻他所有的情感。
对即将到来的死亡的害怕,恐惧,不安,以及一点点的坚定。
谁能想到这个大家眼中柔弱没有主见的孩子,一生中唯一一次坚决,却是义无反顾的寻死。
当水面再次归于平静,原本坐在乔溪身边的少年不见踪影,山风呼啸而过。
太阳依旧每天照常升起,四季仍旧轮换更替,不会因为谁任何人的离开而改变。
乔溪站在阳光下,凝望着河面久久不能回神。他们其实一天也没见过,谈什么情谊过于虚假,他穿来的时候一切已成定局。
如果他没有死,也没有乔溪重生的机会。
乔溪独自在河边站着,就算阳光照在身上,可他却仍然感觉不到温暖。
不知过了过久,身后好像又有动静。乔溪回头,震惊的瞪大眼睛,大白天的以为见了鬼——那个刚才他亲眼看到的已经跳河的人,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的又站在他身后。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的目光终于有了焦点,而且直直落在乔溪身上,眼里清晰映出他的影子,就像真的看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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