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溪回头,见他那么冷的天光着上身出来,没好气的说:“怎么赔?你身上能摸出来一个铜板吗?”
沈夷光脸上的神情又尴尬起来,很无措的样子。
“那小鬼到底还不算特别笨,至少没真把我房子烧了。”乔溪手下继续忙碌,拿着抹布将灶台上的水和煤灰擦干净,“还知道用锅里的水浇灭。”
自知犯了大错,岑儿吃早饭的时候都不敢抬头,一张黑灰小脸几乎埋进碗里,吃完一碗都不敢再要。
乔溪看不下去,一把夺过他的碗重新装满热汤放到他面前,咬着牙勉强自己不要太凶:“你差点烧了我厨房,骂你两句也不行?”
“我难道会吃人吗?”
岑儿捧着碗这才小心看他一眼,快速摇头:“小溪哥哥不吃人。”
“那你就好好吃饭!”乔溪翻白眼,拿了张饼塞给他:“吃完饭给你好好洗个澡,你好像垃圾堆里钻出来的小脏鬼!”
不知为什么,明明乔溪一直在骂人,态度也不好,可是岑儿喝着热汤,吃着饼子,心里莫名的安心。
而一旁的沈夷光这次完全不敢开口给他的小太子辩护,他已经见识到了乔溪有多凶悍,到时不仅护不住岑儿,自己还得一并被骂,不知多难堪。
乔溪看着一大一小战战兢兢两只鹌鹑,只觉自己好像那书里的恶毒反派,专会欺压羞辱弱小。
不过……他偷偷瞄一眼裸着上身狂野喝汤的沈夷光,暗暗比划了一下他胳膊上的肌肉,估摸一圈能打死三个自己。如果不是有求于自己,应该不会这么低声下气的忍耐憋屈吧?
这么一想,乔溪更觉得自己恶毒,趁人之危挟恩图报。
妈|的。
出钱出力又出人的乔溪心酸,什么时候他也能有这样结实漂亮的肌肉,不用装凶就能吓唬别人。
他哀怨的目光犹如实质扎在沈夷光身上,使得沈夷光坐立不安,捧着碗不知该不该继续喝汤。
那凶悍村夫怎的、怎的总是盯着他的胸不放?
就算他们都未婚配,也、也不能这么放浪,何况他们才认识不过三天,就不能矜持点吗?
一顿早餐在一桌鸡同鸭讲中过去,乔溪把碗丢到一边,走进厨房重新烧了满满一大锅热水,又从柴房吃力地搬出个大木桶,放在露天院子里,里里外外用水擦洗干净。
这桶是他早就看到的,原主应该是个很爱干净的人,时常会沐浴洗澡,所以才会特意准备这样一个桶,里面甚至还有个小凳子。
把烧好的热水倒进桶里,乔溪一边拿着水舀往里加冷水,一边捋起袖子用另一只手不停试探水温,待到合适的温度,他转头对岑儿招手:“过来。”
岑儿听话的走过去,犹豫看了一眼。
小溪哥哥要他光天化日赤|身|裸|体沐浴,这对他来说冲击太大了。
从前他沐浴都是有自己专用的温泉池,隔了一道纱帘,外面是捧着各式洗浴用具的宫女太监,从没有这么白日露天的时候,这让他很难接受。
“脱衣服啊!”乔溪拍了拍桶,“快点!”
岑儿不敢不听话,低头解自己的衣服,可是金尊玉贵的太子连穿脱衣都有人帮忙,哪里会自己动手,于是此刻他摸着衣襟上的盘扣,死活都解不开,急得满头汗。
乔溪终于看不下去,上前准备帮忙,想说他连个衣服都不会脱。可当他纠结了半天,也跟着傻眼。
以前在现代,他日常衣服要么直接套头要么拉链完事,偶尔穿带扣子的衣服也不费劲,来到古代后穿得也大多是各种褂子短袍,确实没见过岑儿身上这种繁复的衣扣,就跟机关似的,越扯越乱。
此时一边的沈夷光缓缓开口道:“我来吧。”
他走到岑儿面前伸出一只手,甚至乔溪都没看清他是怎么操作的,只三两下就轻松解开,一件件帮岑儿脱干净。
出宫时太匆忙,岑儿来不及换下锦衣就上路,虽说一路颠簸衣衫上的纹路早已看不出原先的样式,可是扣子却依旧能暴露他们的来处。
宫里才有的七星盘龙锁金扣,也幸好乔溪一介村夫应当无缘见过,才能让他们瞒过去。
脱掉衣服后,岑儿羞涩捂住下面爬进桶里坐好,又把水里飘着的布巾盖在腿上,满脸通红。
宫里服侍他沐浴的宫人有十几个,岑儿在她们面前从不觉得腼腆,因为身份地位不同,况且她们也是自小就跟着自己,到底与外人不同。
可是乔溪和他才认识三天,岑儿不好意思在他面前这样。
沈夷光本想自己动手给岑儿洗澡,乔溪却把他赶到一边:“你那条胳膊还没好,就别来这里碍事了。”
他虽然没给小孩洗过澡,但给狗洗过。
毕竟以前在宠物店也打过工,洗过的狗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什么金毛萨摩阿拉这类大型犬经由他的手哪个不是老老实实,想来洗个小孩也差不多。
乔溪这么想,也的确是这么做的。
岑儿身上太脏,入水后没多久,原本清澈的清水顷刻浑浊一片。乔溪拿着水舀先给他头发浸湿,又用皂荚在头上揉搓,几次反复下来,水更黑了。
期间乔溪把木桶下面的塞子拔掉,使得脏水流出一部分,接着又重新往里加热水调和,始终让水保持温暖的同时,又能不那么脏。
洗完头,乔溪用布条把岑儿的头扎成一个小揪揪盘在脑袋上,接着顺手从水缸旁拿起一个粗糙的丝瓜瓤。那是他之前用来刷碗用的,觉着好用后找仲大娘又讨了个新的。
眼看他拿起那硬邦邦的丝瓜瓤,沈夷光眼皮一跳。
“那个不……”
从前他在边关打仗,条件有限不能时常沐浴,沈夷光听许多底下的小兵说起搓澡的乐趣,好奇之余,私下里曾偷偷试过他们说的丝瓜瓤。
好似一张铁砂纸,那滋味他毕生都不愿再想。
他都受不住,何况细皮嫩肉的太子殿下。
可惜乔溪根本不听,拿着丝瓜瓤沾湿在岑儿后背一阵摩擦,果然擦下不少黑灰,一条条的跟虫子一样。
岑儿果然疼得龇牙咧嘴,皮肤生疼通红也不敢喊疼。不过当他低头看到水面漂浮着的黑灰,很是好奇的伸手戳了戳,自己也恶心起来。
他总不知道原来自己身上能脏成这样,怪不得小溪哥哥嫌弃,那点疼好像也不是不能忍受了。
乔溪看着很大力,其实手下有分寸,并不真的把岑儿皮肤弄破,只微微发红而已。
换了三桶水后,岑儿终于变回了那个白白嫩嫩的小殿下,被丝瓜瓤擦过的皮肤微微透粉,阳光洒在他身上,像是天上观音坐下的仙童。
乔溪把他用干布裹了抱出来,把买来的新衣给他换上。岑儿从没穿过这么粗糙的布料,有些不适应。
可是衣服很暖和,他很满足。
都说人靠衣服马靠鞍,即使像是仙童下凡的岑儿,穿上农家粗衣布衫后,身上的光芒也仿佛瞬间消散,成了个普普通通,有些俊秀灵气的,村边小童。
乔溪满意了。
沈夷光也很满意。对现在的他们来说,当然是越低调越好。
然而不等他开口夸两句,就见乔溪龇牙朝他招手。
沈夷光虎躯一震。
……
第11章
沈夷光涨红了脸,没受伤的那只手死死拽着腰间毯子不松手,一米九多的大男人吓得说话都磕巴了:“你、你放肆!”
“你以为我愿意伺候你?”乔溪不耐,“知不知道自己身上臭成什么样了?好像十根酸黄瓜烂地里了!”
沈夷光不知道什么是酸黄瓜,不过大概能想象的出来那种气味。其实他自己是闻不到身上的味道的,可看乔溪表情就知道多恶心,不由心虚道:“我自己来。”
他其实很想解释,自己往日也是很爱干净的。若无战事他几乎每日都要沐浴,即便冬日也坚持冷水洗澡,如今邋遢肮脏也只是情形所迫,非他所愿。
乔溪看他死活不配合,甩手把布巾往水里一扔:“那你自己洗吧!”
沈夷光的表现让乔溪觉得自己莫名像个调戏良家妇女的变|态,只好黑着脸走到一旁给岑儿擦头发,故意背对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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