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屈云灭有个扰乱敌人心智的帮手,萧融一直坐在他旁边,全神贯注的看着棋盘,时不时就鼓励屈云灭一句:“大王加油!干掉他!”
屈云灭还回应:“嗯,干掉他!”
弥景:“…………”阿弥陀佛。
每当弥景想说一些不符合出家人身份的话,他就念这么一句,但光念佛也不管用,这俩人实在是太烦人了,弥景被分了心,理所当然的输了。
幸好他输了,萧融这才放过了他,而萧融笑着去跟屈云灭击掌,屈云灭一开始还没懂,懂了以后,他赶紧抬起自己的手。
他没有去碰萧融的掌心,因为他知道自己没轻没重,所以他只是这么举着,等萧融来拍他。
清脆的拍掌声响起,屈云灭也笑了起来,弥景看着这俩人,忍不住的也勾了勾唇。
嗯,他们的烦人程度下降了一点点。……
休息够了,大家重新上路,他们昨天就过了关,如今已经是在关内了。
萧融还在寻思着下午要做什么来打发时间,而在大军来到一座城外的时候,萧融突然听到外面有骚乱的声响。
他赶紧从马车里探出脑袋去,却不是马贼现身,而是百姓送行。
“镇北军万岁!镇北王万岁!”
“多谢各位老爷灭了鲜卑!”
“呜呜呜爹啊,你看见没有,镇北军给你报仇了!”
萧融愕然的看着那群平民打扮的人们,他们大约是听到了消息,所以早早就在这里等着了,大军没有停,这些人便拼命的往将士手里塞东西,冬季,大家也没什么好吃的,无非就是各家做的饼子、馍馍,好一点的便塞一些点心。
按过去的例子,大军凯旋应当送瓜果和鲜花,这季节的北国,别说花了,草都找不到一颗了,于是有姑娘把自己戴的绢花拔了下来,然后满脸通红的扔到前进的大军当中。
若没有意外,这便是她和这些战士此生的唯一一面,所以这个动作无关情爱,只是为了表达感谢。
队伍不停的往前走,萧融的马车很快也来到了人群当中,萧融看见附近的将士们很快就红了脸,哪怕是没红脸的,此时的动作也有点僵硬,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走路了。
萧融忍不住的抿嘴笑,这时候人群看到了他,在一众灰头土脸的将士里,萧融水灵的像是被他们掳劫来的异国皇子,人群呆了呆,然后条件反射的朝他伸手。咚!
不知道是哪位大娘做的馍馍,硬的能当武器使唤,它准确的砸到萧融脑门上,把他砸回了马车里。一段时间后。
屈云灭阴沉的拿着一颗剥了皮的水煮蛋,说来讽刺,这蛋也是百姓送的。……
萧融接过来,自己给自己揉,屈云灭盯着他脑袋上的青紫,语气相当不痛快:“这群刁民!”
萧融:“大王,你又忘了慎言了。”
屈云灭:“……他们都把你砸成这样了,我还不能说两句了?”
说到这,他小声嘟囔:“就不该让他们离的这么近。”
萧融看看他,忍不住的笑了一声:“行了,别摆出一副受害者的模样,我这就是意外而已,那个大娘又不是故意的,看见这么多百姓自发的过来送行,就为了说一句谢谢你,你难道不高兴吗?”
屈云灭:“……”
他绷着脸:“打鲜卑是我的事,他们用不着跟我说谢谢。”
萧融:“好好好,是你的事,左右这里又没有别人,跟我说一句心里话又怎么了,你就说,看见他们的时候,你有没有感到开心、感到受宠若惊?”
屈云灭不回答他,而萧融放下鸡蛋,对他循循善诱:“有也没关系啊,大家都有,连我也有呢。”
屈云灭看了他一眼,皱着眉,最后还是承认了:“……就一点。”
萧融望着屈云灭,他慢慢抿起唇,但最终还是没忍住,突然,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屈云灭瞬间恼羞成怒:“是你问我的!你笑什么!”
萧融赶紧摆手:“不不,我不是笑你。我……我也开心啊!军民一心,这四个字看似简单,但走了那么远的路、费了那么长的时间,镇北军才终于做到了这四个字,我替大王感慨,也替大王开心。”
说到这,他总算是不笑了,而是正正经经的坐直了身体,对屈云灭道:“恭喜大王,又一次成了百姓心中的大英雄。”
屈云灭:“……”
他垂下眼:“我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他们。”
萧融:“此言差矣,大王是为了死去的亲朋好友,是为了十年前死于鲜卑铁骑下的镇北军,是为了所有被鲜卑蹂躏过的平民百姓,范围是一点点扩大的,或许有主次之分,却未曾有明确的割裂,难不成大王能拍着自己的良心说一句,你不想为了这些百姓而复仇吗?”
屈云灭看看他,又不说话了。
他当然说不出来,如果有机会,他会杀光每一个欺辱过他同族的人,要是再往外的敌人来犯,他或许还会为了周围的弱族出手,他是个天生有正义感的人,但他同时也是个不幸的人,他要先为自己认识的人复仇,然后才能关注到更远的人们。
萧融说这些话是想让屈云灭接受百姓对他的爱戴,千万不要有“我不配”这种想法,因为屈云灭要是不配的话,那这世上也没人配了。
但他的这几句话作用可不止这一点,接受了爱戴,就等于接受了责任,屈云灭或许做不到爱民如子,但他一向都见不得自己的人被欺负。
镇北军是他的人,如今这些百姓也是他的人了。
屈云灭想,他会努力护着他们的。
第114章 叛变
圣德六年十月初二,一个很普通的夜晚,金陵下了一场淅淅沥沥的秋雨,整个城池都被包裹进了寒冬当中,陈留没下雨,但伸手不见五指,乌云遮住了星月,有老人推开窗子,对着寂静的街道叹了口气。
“又要下雪了。”
不咸山和大鲜卑山早在九月的时候就已经白雪皑皑了,目前正处于山脚下的公孙元和虞绍承最有感悟,公孙元不停的咒骂这缺德的天气,他想喝口酒暖暖身子,但碍于军令只能一个劲的给自己灌热水,把发僵的手脚暖和过来了,公孙元才抽出空闲去观察他的同僚。
虞绍承正坐在地上聚精会神的给他哥写信。
公孙元:“……”
他才是出身辽西的那个人,虞绍承是地地道道的南边人士,但虞绍承居然一点都不怕冷,外面下着雪,他能只着单衣待在军帐当中,而且还能顺顺利利的提笔写字。
公孙元震撼了,不睡觉、不怕冷、也不想女人,这家伙还是人吗?
公孙元想起听自家小妾说过的事,据说那些世家大族为了诞下能继承宗族的麒麟儿,什么手段都会用,包括提早培养女子、喝乱七八糟的药、在行房的时候用巫术……虽然多数都不起作用,但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说不定虞家没落之前,也垂死挣扎了一把。
这就可以解释虞绍承的种种诡异之处了。
啧,世家真麻烦,生个孩子还这么多流程,看他生孩子多简单,进屋、闭眼、睁眼、走人,九个月之后,孩子就出来了。……
下大雪,契丹人出不来,他们这些镇北军也进不去,耗在这干坐着也怪无聊的,看看已经开始写第四篇的虞绍承,公孙元默了默,干脆也坐到桌子边上,从虞绍承那里拿了两张纸。
同样提起笔,公孙元想想他要写给谁,陈留?不不,容易引起家庭矛盾;朔方?罢了,无缘无故写信是会被大王臭骂一顿的。
思来想去,最后他还是写下了原百福的名字。
大王拆了左军,原百福虽然没说什么,但显然比以前沉默了许多,都是好兄弟,公孙元不希望他因为这件事就对大王生了嫌隙,况且以后这种事会越来越多,因为大王已经越发有个大王的样子了,君君臣臣,他们也该看开一些才是。
人哪有一成不变的呢,就说他自己,娶了媳妇以后不也是和这些兄弟厮混的时间少了,分分合合都是常事,只要大王本性没变就好了,他终归还是惦记着自己这些老弟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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