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融的眼神有点僵,他慢慢把自己的脚放下去,然后又抬起手,摸了摸自己这个可能也就九斤沉的头颅,为了达到美貌与智慧并存的效果,他的脑袋总是承受了太多。……
其他人还在瞪着他,萧融垂下手,把自己的表情调整好,然后迈着矜持的步伐走了进去。
仿佛刚才那个大吼不行的人根本就不是他,他来到屈云灭身边,很是恭敬也很是和颜悦色的说道:“大王刚刚说就什么?大王是要对这个鲜卑叛徒许下什么诺言吗?不可啊,万万不可,背信弃义之人万万不能启用,哪怕他再有本事,大王也不能将他收归己用。”
慕容磈一听这话,自然要为自己辩解,他费了这么大的工夫,怎么能看着一切功亏一篑。
慕容磈:“我并非背叛了鲜卑,是慕容岦借地道苟且偷生,不顾其他鲜卑人的死活!他先背弃了我们,那我抓住他换一条生路又有何不可!”
萧融扭头看他,其实萧融可以问他过去的两个时辰他去哪了,慕容磈逃跑之后都没回过盛乐城,盛乐的大门一直都是紧闭着的,在根本没见过城内情况的时候,他怎么知道慕容岦借地道偷生去了。
不过慕容磈也可以反驳他,慕容岦逃跑是之前就定制的计划,他知道这件事,所以去提前截住他了。……没有监控就是这么麻烦,只有慕容磈知道发生了什么,萧融无法证明他在说谎。
所以他干脆不理慕容磈,只继续看向屈云灭。
只要屈云灭改主意就行了,他改了主意,慕容磈说什么都没用。
而屈云灭在萧融的注视下,他沉默了许久,最后对萧融说道:“这事你别管。”
萧融:“…………”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屈云灭:“我别管?”
屈云灭的神色依然很坚持。
他甚至不看萧融,而萧融立刻走了两步,站到他面前,站到他眼皮子底下,由下至上的看着他:“这么大的事,你叫我别管?!”
萧融指着慕容磈:“他是鲜卑的大将军,大将军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这十几年的累累血债,他是最大的那个刽子手啊!”
慕容磈绷着脸,即使萧融指着他的鼻子骂他,他也毫无反应。
而下一秒萧融又指向受了打击到现在都没反应过来的慕容岦:“他爹恶贯满盈,是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那慕容磈就是他爹身边的小鬼!”
慕容岦恍恍惚惚的看向慕容磈,后者的脸色更加尴尬了。
但感到尴尬的不止他一个人,还有那边的三位观众。
简峤等人:“……”
想走,但这时候走太显眼了。
屈云灭:“你以为我不知道这些道理吗,真要论起来,哪个将军手上没有血债,王新用也曾杀过镇北军!”
萧融:“王新用跟慕容磈怎么能一样,王——”
说着,他又指向旁观的那几个人,但说到一半,他突然转头,发现这里只有三个人,没有王新用。
萧融突然卡壳,因为他不知道王新用去哪了,这时候公孙元小声替他解围:“王将军发现鲜卑皇帝跑了,去追他了。”
萧融:“……鲜卑皇帝不就在这吗?”
这回回答他的人是简峤:“但王将军不知道啊。”
屈云灭突然开口:“那你们还不去告诉他?”
简峤呆了呆:“王将军独自带兵出去的,我们不知道他这时候在哪。”
屈云灭脑门上的青筋都要迸起来了:“那你们不会去找?!?!”
“盛乐城破之际,到处都需要人,怎么就你们三个这么闲,在这里看本王的西洋景?!赶紧滚,下午之前不把他找回来,你们三个也别回来了!”
三人:“…………”
他们赶紧低头应是,麻溜的滚出了这里。
出去以后,简峤默默咽着口水来平复心里的忐忑,公孙元比他好一点,但他也挺害怕的。
缓过来以后,他有点纳闷的问简峤:“西洋景是什么意思?”
简峤:“……可能是笑话的意思吧,我也不清楚,萧先生经常这么说,萧先生说的时候很自然,但从大王嘴里说出来,感觉就有点怪了。”
原百福:“大王的话你们也听到了,怎么办,兵分三路去找王新用?”
简峤直接笑了一声,他没有嘲讽原百福,但原百福听了就觉得不舒服,仿佛简峤在鄙视他不知所谓。而公孙元也摆摆手:“不必,让一个人去找,做做样子就是了,大王不是真的让咱们去把王新用带回来。”
简峤:“对,大王这是恼羞成怒了,没关系,用不了多久他就恢复了。”
原百福纳闷的看他,“你怎么知道?”
简峤和公孙元一起回答他:“因为萧先生在啊。”
原百福:“…………”两个马屁精。*
那三人走了,但这屋子里的气氛并没有好一点。
因为慕容磈和慕容岦还在,而存在感更低的东方进,他也还在。……但正因存在感很低,而且他站在屋子的另一边,所以屈云灭没有迁怒到他脑袋上。
当别人的怒气超过自己的时候,自己的怒气就会渐渐平息,萧融不懂这是什么道理,但他确实没有刚刚那么生气了。
他看向屈云灭:“大王,借一步说话?”
屈云灭冷哼一声,也推门出去了。
萧融跟上他,同时转身对东方进指了指那两人:“把他们关起来,严加掌控,记得关在不同的地方。”
这时候,萧融背后传来一声紧张的低吼:“但不准杀了他们!”
萧融:“…………”
他磨了磨牙,手都下意识的放到了螭龙剑上面,他心里想着,再说,再说!再说一句,我就替你动手!……
好在屈云灭没再吭声,那俩人也短暂的保住了性命。
其实他们根本就不认识这个皇宫,而且因为这皇宫是比着当年的长安建造的,比金陵皇宫还大许多,屈云灭一通乱走,压根不知道自己走哪去了,反正他推开一扇门就走了进去,而萧融快步跟着他,进去以后,萧融和屈云灭一起沉默在原地。
挂在房梁上的摇床、镶了金子的浴桶、还有挂在墙上那足足四排的动物尾巴,以及直接摆在桌上的大大小小玉势。
萧融:“……”
他的沉默震耳欲聋。
鲜卑皇帝看着和他年纪差不多大,没看出来啊,玩得还挺花……
屈云灭沉默是因为他觉得这间屋子很怪,先看了一眼那奇怪的摇床,屈云灭突然觉得以后在陈留也可以做一个,他在金陵没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唯一让他觉得比较新鲜的,就是睡在船上的那些时光,晃晃悠悠的,很助眠。
这东西正好代替船了。
在心里记了一下,然后屈云灭又看向墙上的几十条狐狸尾巴。
什么花色都有,有的似乎还不属于狐狸。
把猎物摆屋子里?不臭吗??
屈云灭猎到狐狸只要它的皮子,尾巴都是直接扔了,他可没想到有人把这东西当装饰品,还一下子摆这么多,不理解,猎到狐狸是什么值得骄傲的事情么,要摆也应该摆老虎尾巴啊。
不过想想鲜卑皇帝那个德行,屈云灭又释然了。
估计他只能猎到狐狸。
之后,他的目光又挪到那些玉势上面,这东西不是那么的写实,所以屈云灭一时之间没有看出来这是什么,他还纳闷的想要拿起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差点碰到的时候,啪!一只手打了他一下,他的手纹丝不动,而萧融的手红了。
萧融:“……”
他的脸也红了,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气的:“什么东西你就乱碰!你又不是小孩子了,脏不脏!”
屈云灭本来是不懂的,但是看着萧融这个气到跳脚的反应,他这辈子头一回,在战争之外的事情上迅速开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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