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乐是慕容部的天下,它繁华、人口众多、贵族也多,二者比起来,朔方才更像是鲜卑人生活的城池,没有那么多的勾心斗角,也没有那么多的弯弯绕绕。
因此路上每个被绑住手,被勒令着往安置的地方赶的鲜卑百姓,都在用仇恨的眼神看着萧融。
这一排排的队伍当中还有小孩,小孩子也被绑起来了,但没有跟别人系在一起,他紧紧贴在自己母亲身边,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要被带去哪里。
萧融停住脚步,看了他们好一会儿,然后才继续往前迈步。
镇北军收拾出了一栋贵族的宅院,这贵族挺会享受,用的炭都是金陵那边世家大族才用得起的银丝炭,屈云灭命人在屋子里点了四个炭盆,萧融一走进来,差点被屋里的热浪掀出去。
萧融:“……”
他哭笑不得道:“倒也不必点这么多炭火。”
屈云灭拧眉:“可你这么怕冷。”
萧融摇了摇头,他懒得解释,只让别人端走一盆,然后他才解开身上的斗篷。
绫罗绸缎虽好,但冬季人们还是怎么厚实怎么穿,此时也没那么多的选择,即使是王公贵族,一件斗篷也能有十斤重。
学了那么多年舞蹈,萧融很不喜欢穿的臃肿,也不喜欢给自己身上增加任何负重,所以斗篷之下,他穿的还是日常的士人服,只是里面多穿了两层用来保暖。
本来这也是屈云灭司空见惯的画面,但有了之前臃肿笨重的斗篷做对比,再看萧融此时的模样,不知怎么,屈云灭就想起了纤细二字。
而脱了一层萧融还觉得热,默了默,他只好把外袍也脱掉了。
外袍宽大,本就是为了遮掩身材而生,里面的袿衣才是收腰的正常服饰,民族大迁徙之后,中原的服饰变得多种多样起来,此时什么风格都有,萧融这穿法也只是其中一种而已。
萧融把衣服叠好了放在一旁,然后一边给自己倒热水,一边对屈云灭说:“观鲜卑人战败后的模样,让我对南雍起了几分恻隐之心。”
水倒好了,他捧着,顿了顿才说:“但愿南雍的事情能顺利一些,若能不战而屈人之兵就好了。”
就算打,也不要再是这样推土机一般的一路莽过去,伤亡太大、对百姓来说也是一种折磨,他真心希望自己留在小皇帝那里的种子可以发芽,如果小皇帝能信任他,在关键时刻倒向他这边,那一场大战就能悄无声息的化解了。
可孙仁栾突然出兵,这让萧融心里有点嘀咕,以常理推断,萧融自然会觉得这事跟小皇帝没什么关系,应当都是孙仁栾一个人的主意,但小皇帝的过分无能也有点出乎萧融的意料,按理说如果小皇帝坚决反对,孙仁栾应当就不会再一意孤行了。
是他判断错了?还是小皇帝根本就没听他的,当孙仁栾打算攻打益州的时候,他不敢说话,就这么任由这件事发生了。
萧融:“……”
罢了,他虽然希望小皇帝能帮自己,但他也知道小皇帝年纪太小,对这么小的孩子,他还能苛求什么呢。
萧融端着那杯水若有所思,等他回过神的时候,他才想起屈云灭一直都没回应自己。
他看向屈云灭,疑惑的问:“大王?”
屈云灭缓缓眨眼:“何事?”
这回萧融有点担心了:“大王,你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是不是哪里受伤了?”
屈云灭火速摇头:“没有的事!”
萧融:“……”
没有就没有吧,你嚷什么。
揉揉自己饱经风霜的耳朵,萧融终于喝了一口已经变温的水,然后问屈云灭:“接下来大王打算停留几日,何时前去西海城?”
屈云灭:“还是三日,西海——”
他后面的话没说完,外面有人走过来,因为里面太热了,萧融把门打开了半扇,那人敲门的手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萧融看见他,直接对他道:“你不是简将军的亲兵么?怎么到朔方城来了。”
这人松了口气,赶紧走进来,先朝大王抱了抱拳,然后他才一脸无奈的看向萧融:“萧先生,那个慕容岦他吓破了胆,这两天说话颠三倒四的,根本说不清楚那个韩清长什么模样,他还一个劲的想要见您,简将军知道您想要韩清的画像,如今他实在没办法了,所以想问问您愿不愿意见他,或许见了您,他就能清醒一点。”
萧融:“…………”
他瞬间看向屈云灭,亏他之前听到屈云灭说慕容岦再也不用见人的时候,还以为他是给慕容岦毁容了,敢情是直接把人折腾疯了啊!
屈云灭一看他这眼神,顿时就头皮一紧:“不干我的事,谁知道他胆子那么小,我都没怎么动刑,他就先把自己吓疯了,堂堂皇帝,就这点胆识!”
萧融:“……”
你是真的一点历史也不看啊,有胆识的皇帝才是凤毛麟角好吗。罢了。
萧融不想跟他计较这个,慕容岦到了他们手里就等于一个烫手山芋,杀了日后遭诟病,留着又让人膈应,凭什么要好吃好喝的供着这个前鲜卑皇帝,即使他们的好吃好喝在慕容岦眼里可能就等于猪食,那萧融也不想给自己留个大爷下来。
但如今听到慕容岦疯了,萧融居然感到了一点安慰,毕竟江湖规矩,对待残疾人是应该好一些的。……
萧融只是不太理解:“为什么要见我,我同慕容岦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他竟然知道我是谁?”
对面的人:“……”
一听这个,他的脸皮都僵了僵,本来他就在回避这个问题,如今却不得不说了:“慕容岦不知道萧先生是谁,额,他用的称呼是,那个秀致出尘、仿若天格里亲手雕琢出来的精致人偶的贵公子。”
萧融:“……”
屈云灭:“……”
前者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后者拳头已经硬了。
忍过那一阵的尴尬,萧融不禁问他:“天格里是什么东西。”
但回答萧融的人不是这个亲兵,而是正在磨牙的屈云灭:“萨满教的神明,他对你的评价还真是高。”
萧融本来很羞耻,但看着屈云灭这个模样,他又轻哼一声:“你能怪他吗?”
屈云灭:“…………”
他转身就往外走。
萧融一愣,赶紧站起来:“你去哪里?”
屈云灭扭头:“去见慕容岦,天格里雕的人偶他看不见了,但如果他运气好,我能给他一个见到天格里本人的机会。”
萧融:“……”
被屈云灭这一番话说的目瞪口呆,但萧融到底没有追出去,他只是对着屈云灭的背影喊:“记得弄到画像!”*
接下来屈云灭只带了十个亲兵,就跑回盛乐城去了。
萧融本想跟着,但朔方需要人手,他不能把所有事情都丢给虞绍燮。更何况两城之间已经很安全了,要是真碰上侥幸逃脱的鲜卑人,那也是对方的不幸。……
入夜大约一个时辰之后,屈云灭就已经进了盛乐城,他一点没耽搁,直接去找慕容岦。
得知他亲自回来,简峤赶紧出来迎接,但伸着脑袋左看右看,简峤的表情越发茫然:“大王,萧先生在何处?”
屈云灭:“在朔方。”
简峤:“……萧先生没回来?那大王回来是做什么。”
屈云灭的拳头又硬了:“本王回来还不够?!你还真打算让萧融去见那个色中饿鬼,简峤,本王对你很失望!!”
简峤:“…………”
不是。色中饿鬼?
简峤被骂的一脸懵逼,而屈云灭已经丢下他,大步朝慕容岦在的地方去了。
毕竟是皇帝,镇北军没有把慕容岦关在牢房里,而是单独找了个宫室,把其他门都锁上,只让慕容岦一个人待在这,他能活动的范围就这个屋子,他所熟悉的人全都不见了,每一日都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看到第二天的太阳,在这种心理压力下,他还是个胆子很小的人,哪怕没有屈云灭的审讯,他也正常不了几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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