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匈奴驱逐月氏,打压鲜卑,又在西域等地养了不少待宰的小国,如今已是难以想想的庞然大物。若是咱们内部打成个猪脑子,让匈奴人入关占了便宜,导致江山易主,刘氏族诛,那大王可就得不偿失啊!”
毕竟你不动还是吴王,有盐铁养着,多少算个土财主。
可匈奴人来了……那可不是给点钱就能了结的事。
“黔首们才不管天下大义,他们只管自己兜里有几个钱,今年过了有多少粮,以及遭到匈奴掠夺的根本原因是什么。”刘濞赞同地点了点头,不甘心道:“你说得对,即使是反,也得让关中逼我反,而且不能便宜他人。”
只是想到自己的年纪,以及老刘家的每代寿数,他又有点心灰意冷道:“关中快点动手吧!”
“再不动手,我只怕是没脸去见我儿子了。”
应高也是随之叹了口气,没法安慰焦躁不安的王上。
而在关中等地,告病的晁错趴在榻上,沉思一会儿后招来某个家仆,让其给长安市令和长陵郡守带句话,让他们赶紧去找王田两家的把柄。
最好是让刘启都暴跳如雷,亲自处理王田两家的大错。
“公子瑞……”晁错待家仆离开后苦笑连连:“我这辈子都没想到会被一个总角小儿算计。”
相较之下,长子荣和其他皇子真的相差太远。
远到即便是不论出生,也会被个相差十岁的弟弟轻轻松松地压上一头。
第47章
因为关中的皇帝和关东的藩王都心里有鬼,所以在各方默契下,声势浩大的高庙事变犹如烈夏的暴雨,来的时候轰轰烈烈,去的时候一干二净。
关中的黔首们就算想看达官贵人的笑话,可是比起晦涩的政治和怪力乱神,他们更爱聊聊哪家的关内侯新纳了位年轻的美妾,哪家的彻侯又有不孝子闹出笑话,在斗鸡场外撒泼耍赖。
不过这样的好日子并未持续多久,养好伤的晁错便准备给刘瑞交差……顺带改善下自己在皇帝那儿的风评。
“这些都是真的?”刘启听完晁错的话后面无表情地敲击着桌案,那一声声脆响听得晁错寒毛直竖,但又不敢抬头去看君王的脸色。
“臣不敢担保自己说得句句属实,但是臣与陛下的后宫无冤无仇,没有理由污蔑陛下的良人。”晁错的说辞早就在养病时被打磨得天衣无缝,声音更是一如既往地坚定:“陛下与臣的计划里最大的意外便是昌平长公主经过内史府衙,导致丞相委托长公主告之太皇太后。臣在事后查过,长公主的马夫曾在事发前见过长陵田氏的奴仆,并且在事发后以老母病逝为由,向少府和长公主詹事告假。”
晁错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刘启,继续说道:“巧合的是,马夫的妻子是长公主之女的傅母,而且听长公主府里的奴仆所说,当日就是她在撺掇长公主参拜高庙,说是有高皇帝的保佑,长公主和周姑娘一定能如愿以偿。”
刘启知道自己给阿娇封了翁主后,他的异母妹妹也动了心思,所以往长信宫跑得更勤,试图让薄姬心软地给周姑娘一个翁主的名分。
由此看来,她带女儿参拜高庙也是事出有因,但是……
“为何是王氏姐妹?”刘启想过很多可能,如梁王还未放弃野心,吴楚两地和刘肥(刘邦的庶长子)的齐国一系,刘长(刘邦的庶幼子,吕后的养子)的淮南王一系也没放弃关中大位。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这事竟与自己的后宫有关,而且还是最不可能的王氏姐妹。
你说栗姬,程姬,还有贾姬掺和其中都比王氏姐妹来得靠谱。毕竟栗姬是皇长子,皇次子,以及皇三子的生母,而程姬的远亲程不识在军中也有一番作为,贾姬更是松溪贾氏女,与贾谊可是未出五服的远亲……
她们三儿虽无搞事的理由但也比王氏姐妹更有搞事的资本。
可是以刘启对晁错的了解,他要是没确切证据也不会来过来见他。
“证据呢?”
“臣不敢越界调查宫里的事,所以与廷尉大人一起调查了下近期的流言,结果发现……”
“发现什么?”
晁错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看得刘启分外火大:“别在朕这儿浪费时间,大王良人到底做了什么,才会让你这般畏缩。”
“臣……和廷尉在关中的勋贵之家间听到宫里流传出小王良人梦日入怀的话,说是尧舜降世,此胎一定贵不可言。”
“贵不可言?”刘启弯了下嘴角,讽刺道:“合着朕的十一个儿子,包括小王良人所出的公子越都是这再世尧舜的脚下泥。大王良人这是要废掉朕的发妻嫡子,将小王良人和未出生的公子扶为正统?”且不谈薄姬尚在且薄皇后并无过错,就是薄姬去了,刘瑞废了,他也不会选择一个不到两岁的奶娃娃或不知男女的胎儿当太子,重现幼主继位的悲剧。
刘启对自己的身体很没信心。
先帝的身体比他更好都只活了四十七岁,他在登基前就有头疼胃痛的毛病,如今也是三十好几,快做大父的年纪,能够撑到刘瑞及冠都已算是上苍保佑。
让他等个更小的孩子继位?
那这天下到底姓刘,还是姓王?
“虽然还没宫里的情况,但是那些放出谣言的人或直接或间接地都与长陵田氏有关,并且,并且……”
“并且什么?”事已至此,就算王氏姐妹参与其中的荒谬性再高,刘启也不得不考虑这种可能。
“并且王氏姐妹的异母兄弟,长陵田蚡已向燕国送去聘礼。”晁错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是悄悄道:“臣去宗正和奉常那儿求证过,说是在卯月之后就有燕国使者过来商议乡主的婚事。”
晁错说罢还贴心道:“恕臣直言……王氏良人的母亲臧氏可是燕王臧荼的孙女。当年高祖带兵讨伐臧荼,虽是将其成功捕杀,但有一子逃亡匈奴,而且与奸佞们一起挑拨燕国与长安的关系……”
要知道在刘建(刘邦的第八子)以前,时任燕王的异姓王没一个有好下场。
而燕国与关中往上走个一百年可是有着二十万人的血海深仇,加上燕国与代国一直都是直面匈奴的倒霉户,所以与关中的感情不能说是水深火热,但也称得上貌合神离。难怪从高祖到今上都得安个赵王去监视二者,防止燕代哪天又来陈豨卢绾。
不过……
“如果朕没记错的话,臧衍叛逃时,王氏姐妹的母亲还未出阁。”刘启也不是晁错说什么就信什么的白痴,尤其是与自己的枕边人有关,更是得慎重一二。
万一王氏姐妹真的与匈奴有关……那他岂不是与匈奴细作同床共枕了好几年,光是想想就令刘启头皮发麻。
“臣不敢断定宫里的良人与匈奴人有关,但是臣与廷尉调查了当天的所有人后,唯有这条线索比较古怪,还请陛下责罚臣的无能。”晁错深知假话变真的最佳方法就是给多疑之人留下想象空间。
果不其然,晁错走后,刘启召来河间王太傅卫绾,脸色阴沉道:“你与上大夫袁盎一起去趟燕国,替朕查明些事……“
卫绾谦卑地跪在一旁,虽因皇帝的吩咐瞳孔地震,但也没说写不该说的话,而是记下皇帝的吩咐后悄悄退下。
嘱咐完卫绾后,刘启盯着对方的背影眯了眯眼睛,随即示意宦官令上前:“去把士师叫来,记住,不要惊动任何人。“
“是。”宦官令走后,一位年老的宫女很有眼色地上前,听见皇帝声音冰冷道:“去查查内史近日见过什么,收过什么礼。”
“能把死了几十年的人给挖出来顶罪……朕倒要看看谁在指导这场好戏。”
…………
……
“啊嚏!”正在听课的刘瑞突然打了个喷嚏,引得窦婴停下授课:“公子可是身体不适?”
彼时正是烈夏,刘瑞却打了个喷嚏,倒是让殿里的宫婢都紧张起来,生怕被大长秋责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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