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不救没法自救的蠢货。
那很没有价值。
于是傅深就站在原地,毫无感情地点燃了一根烟,就着朦胧的烟雾隔着距离,看着从楼上冲下来的韩知嘶声力竭地抱着林温的尸体,在一片血泊中对着一个已经没法睁眼的人失声痛哭。
围着别墅的安保人员和家佣的喊叫惊呼声混乱成一团,韩知跌坐在血里一遍又一遍哭喊吼叫着林温的姓名。
人总是等到失去了才开始追悔莫及,好像流两滴悔恨的眼泪就能弥补对方曾经受过的伤害一样。
傅深想起这些天他调查林温时听到的传言——林温的一条腿,是被自己的金主打断的——他就更觉得韩知这样的姿态惺惺作态的令人作呕。
他把点燃的烟掐灭,拿出电话准备让自己的助理替他给林温的亲人一份吊唁钱,低头却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一只黑猫无声无息地走过来匍匐在了他脚下。
傅深很讨厌这种柔软的小动物,生命脆弱的仿佛盈盈一握就会破碎。他本想转身就走,却又因为看见了猫爪下面压着的围巾样式顿住了脚步。
一条过时很久的羊绒围巾。
它曾经被某个笑容明媚的青年取下来,小心翼翼地围在一只无人在意的流浪猫身上,现在又沾满了血沉甸甸地落在秋日的灰里。
傅深盯着猫和围巾看了许久,到底是没软下心肠把它们捡起来。他双手插在风衣外套的兜里,最后看了一眼无家可归的黑猫,冷淡的交代了一句“小心一点吧,别让车把你撞了”,也不管对方能不能听懂,拔腿就走,毫无留念。
黑猫在傅深身后“喵呜”的叫,听起来像不知道在为谁唱的挽歌。
傅深充耳不闻,自顾自的走自己的路。
下一秒,疾风呼啸,根本不可能出现在高档别墅区的大货车失控的朝他飞驰而来,转眼间就天旋地转,两眼一黑。
傅深闭上眼前的最后一秒,脑海中荒谬又不可思议的想到:
那句交代他可能交代错对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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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事人傅某提醒您:道路千万条,安全第一条。走路要看车,没事别逗猫。
第7章 他根本不想救他
傅深惊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并不在血淋淋的车祸现场,也不在充斥着消毒水气味的医院病房,而是在觥筹交错的酒吧卡座里。
陈旗正揽着他的肩,浑身酒气的往他手里塞酒杯:“说好的今天陪哥们儿不醉不归呢?哥们被甩了啊,被甩了!你这才喝几杯啊你就装醉!来,哥们给你满上,干!”
傅深推开酒杯,一把掐住陈旗的腕表,皱着眉厉声问:“今天几号?”
“啊?今天?五号吧好像……”陈旗喝的迷迷糊糊,摁亮了酒桌上不知道谁的手机看了一眼。“嗯对对,十一月五号,咋了你有事?有事你今天也得陪兄弟喝酒啊!我这可是失恋,你的事不值两个亿你不准走!”
傅深没管陈旗拉着他衣袖的鬼哭狼嚎,他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倒流,心冷的直打寒颤。
时间又一次往前倒了,这次他醒在了两周之前。
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会被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大货车撞飞,然后又醒在两周之前?
傅深家境殷实,从小也是见过大场面的,奇人怪事的佚文他也听过不少,但从没有一种能解释发生在他身上的这种荒诞场面。
傅深思来想去,他两次时间倒流的共同点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在别墅区楼下目睹了林温的死亡。
那反过来想,如果他不在十八号那天走到别墅区楼下,不作为目击证人,是不是就能结束这场不可思议的时间倒转?
傅深在家想了足足两天,反复梳理推算,觉得自己的推理在逻辑上没有什么问题,才稍稍地舒了一口气,分出了一抹心神来想一开始就摆在他面前但他懒得搭理的问题——那个叫林温的人,为什么要自尽?
上一回傅深粗略的调查了一番,只了解到林温大学没毕业就当了韩知的情人,而韩知喜新厌旧,这两年对他并不好,在外面包养的新人数不胜数,早已不知道把林温忘到什么地方去了。
韩知这种人在圈子里很常见,情人心生不满拿性命威胁要个名分的事也屡见不鲜。无非只是利益分配不均,能拿钱解决的事对于出生就在罗马的人来说都不叫事,所以也很少有人因为这种事闹出人命。
那林温呢?
他跳的时候那么决绝,也是因为拿到手的利益不够丰厚?
傅深翻看着调查来的林温资料想了一会,又果断的合上。
无论林温出于什么原因,对他来讲,都没什么要紧。他和林温都是彼此人生的过客,实在没必要刨根究底,他只需要好好待在家里,哪里也不去,直到十八号结束,一切回到正轨。他会继续在谈判桌上发挥自己的人生价值,继续完成自己的目标,至于林温会如何,那实在不是他应该操心的问题。
事不关己,何须在意。
傅深知道自己冷血又利己,但他一向把这当做是自己的优点,并且大加赞赏。
因此傅深选择什么都不做,按部就班的过自己的生活,直到十一月十一日。
他做了一场梦。
他在梦里又看到那片别墅区,看到昏黄的路灯、流浪的黑猫、庭院里衰败的花和一如既往没什么生机的那个人。他看到高楼上那扇窗被打开,里面的人无声地流着泪看着月亮,然后毫无征兆的再一次一跃而下。
林温又死了一次。
在他梦里。
傅深流着冷汗被惊醒,习惯性地伸手抹了把脸,才发现自己竟然在这场梦里泪流满面。
出门被车撞死现在在傅总这里都不能算稀奇事了,在做梦梦见对家包养的情人,还为人家包养的情人跳楼而哭了一场面前完全不够看。
傅深起床为自己倒了一杯水,边喝边想着还好今天不是十八号,离林温跳楼还有七天,就算梦见了当时的场景也不打紧,不然他真的会有一种自己又要死了的恍惚感。
他才想完,转身准备把水杯放回桌子上,脚下却突然一滑,身体像是被谁推了一把般不受控的向前倒去。好巧不巧,亦或者说是被掐着点算好了一样,傅深不偏不倚,一脑门撞在了客厅展示台上的大水晶球摆件上,发出沉痛而又清脆的一声巨响。
“砰——”
玻璃混着血刺啦碎了一地。
傅深两眼一黑,再度倒地不起。
秋高气爽的好日子,傅深再次睁开眼。
这回他躺在自己别墅的床上,看上去就像一觉刚睡醒一样没有任何异常,好像刚才的血溅当场只是他的一场噩梦。
但傅深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日期。
十月二十九日。
三周之前。
时间并没有像他预想的那样停下来,反倒又一次倒转,把他带回了更早之前。即使这一次他根本没有去见证林温的死亡,甚至连林温的面都没有见,但他还是死了,甚至死的更早。
而比被突如其来的卡车撞死更离谱的是,这次他是被家里买来点缀的装饰品砸死的,死因是脚滑……
二三十年时光里一直保持良好教养坚信愤怒的埋怨不能解决任何问题的傅深,盯着空空如也的天花板,想着自己这段时间不断重复的人生和死亡,无声地骂了一句国粹。而后他起身推开房门,意料之中的看见了摆在客厅里目前还完好无损的水晶球。
傅深盯着那水晶球看了半晌,还是没忍住伸出手,恶狠狠的把它扔进了垃圾桶里。
然而这场荒诞时间倒叙并没有随着傅深日益增长的怒气结束。
11月4日,和合作商出席剪彩活动的傅深,被身后突然倒下的广告牌砸死,醒在10月22日;
10月28日,飞去国外躲避想着应该不会再出事的傅深,被百年难得一遇的洪水从沙漠冲走,醒在10月15日;
10月21日,傅深买通了韩知别墅里的一个女佣,让她告知了林温父母去世的消息,想要林温提前醒悟,结果自己走夜路掉进了下水道里摔死,醒在10月8日;
10月14日,傅深忍无可忍,托人找关系询问在暗网找杀手杀死林温需要支付多少钱,计划未果,乘坐的私人飞机出事,掉进海里尸骨无存,醒在10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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