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温撑着一张八方不动的温和模样,笑到最后脸都僵了,冗长的外国人名在他脑海里绕成乱麻浆糊,直叫他头昏脑涨。来时他还忐忑初来乍到过于紧张怕露洋相,一番成人往来的人情世故结束之后,他的内心已经没有一点紧张的波澜,只剩下疲累的困顿。
“撑不住了?这才哪到哪啊,马球都还没开始打呢。”蒋越和一群熟识的美女们热情地聊完天,转头看见林温撑着马球杆叹气,走上前来搭住林温的肩膀,笑道:“你就是脾气太好,谁来找你聊两句你都笑着听,这一点都不像傅深的风格。傅深从来都不在这种无聊的寒暄上浪费时间,你学学他,下回再遇见绕着弯子嘲讽你套你话的,你也甩脸子走人。”
蒋越跟傅深留学时期便认识了,是多年的好友,这几个月林温也与蒋越混熟了一些,闻言不好意思地摸着鼻子笑了笑:“也没都听,一些人闲聊的时候我都在出神。只希望别无意间得罪了谁,平白给先生惹麻烦。”
“害,这圈子里天天都有麻烦,傅深早见惯了,你用不着担心他。”男人的天性作祟,见到林温平时对傅深又软又温顺,蒋越忍不住犯贱:“我说你这性子容貌,怎么会选择跟着傅深这个要钱不要命的人?我记得当年他一工作起来什么都顾不上,这你也能忍?换我我可忍不了,纵使傅深长得再好看钱再多,冷冰冰有什么意思。”
“……”
最初傅深给蒋越介绍林温的时候,林温在旁喊了傅深一句先生。就这么一句简单的称呼,让蒋越直接断定他俩关系不一般,从头误会到尾,一厢情愿的认为林温是傅深的小情人,怎么解释都不听。
林温默默推开蒋越搭在他肩上的手,不得不又一次正色地解释道:“我跟先生真的不是您想的那种关系,先生帮了我,我只想好好报答先生。”
“我懂我懂,不就是……”
蒋越调笑的话还没说出口,马球场内突然传来一阵喧闹,他正了神色望过去,只看到一匹脱缰了的马飞也似的满场乱窜,似乎还把什么人从马背上扬了下去,登时掀起了全场的躁动。
看样子是哪家的公子哥新得了一匹烈性宝马,还没驯服好就着急忙慌地拿出来炫耀,开场骑上先摔了一个大马蹲,扬鞭喊人要教训马,又被马蹄一脚揣进了边缘没修缮好的泥泞地里,从头到尾的丢了一遍人。
主办方詹姆斯急匆匆的从人堆里往外挤,着急忙慌地喊着马场里的常驻医生。
“看这情形有人被马摔伤了啊,看来这马球比赛得清清场子之后才能开始了。林温,你……嗯?人呢?”蒋越怕马儿突然发疯冲出来伤到人,准备交代林温离远点别上前去,可他左右环顾了一圈,发现原本站在他旁边的林温不知道什么时候没了人影。他走了几步找了找,再一抬头,差点一口气梗在嗓子眼:
“真是个活祖宗!你跑上去做什么?!你要也断了腿傅深不得活撕了我!”
傅深来时便看见这一幕。
他今天有一笔生意在附近的私人会所里洽谈,合同一应事宜结束后,他看了看还早的时间,婉拒了合作方的晚饭邀约,干脆吩咐司机来了这里的马球场,准备顺便看看林温怎么应对这种场面。
他没想到会看见这样的场景。
烈马奔驰,红棕的毛色像一团灼烧的云彩,在落日未降之际弥漫于草地,似一场分割天幕的祥火线。众人都在惊慌逃逸,有人却在火一般的云彩间破尘而出,果断地疾跑上前、翻身上马、绕绳掌间,将那嘶吼天地烈马勒脖而起,在郁草之中腾空,耗尽了犟马的桀骜。
傅深离的不算近,却刚好能看到那早上起来还迷糊着眼冲他软声软气打招呼的人,此刻双眸间全是冷静与沉着。原本总喜欢抿着嘴带一点笑和怯然望着他的人,现在面容沉稳,眉宇紧锁,看不出来一点畏缩不前的样子。傅深甚至能清楚地看见,林温握着缰绳的手还在小幅度的颤抖,但夹着马背的腿却死死的不肯松劲,紧皱着眉在场内纵马奔腾。
像一团灼烧的云。
林温骑着烈马在场上奔驰了四五圈,直到原本还有些不服的马彻底败下阵来,渐渐地慢下速度,才长舒了一口气,从马上跳了下来,把缰绳递给了匆匆赶来的驯马员。
没人想到林温会有此动作,还能一把勒停疾马。满场有一瞬间默契的沉默,后又不约而同的喧闹开。
林温还没看见不远处的傅深,倒是詹姆斯惊叫着跑过来,二话没说先给了林温一个激烈的拥抱,激动地叫道:
“林,你简直太棒了!你帮了我大忙!你简直就是我的救星!我都没法用言语来表达我对你的爱!”
说着,詹姆斯仿佛情难自抑,吧唧在林温侧脸上亲了一口。
傅深上前的脚步一顿。
好不容易挤到前面来的蒋越看着眼前这一幕,又一扭头看见了面色不佳的傅深,悄悄地捏了一把冷汗,嘀咕道:“这场面可真是精彩了……”
第22章 黑心肝的
被莫名其妙亲了一口的林温也是一脸懵,他的掌心被粗糙的缰绳磨出了明显的红痕,下马还没来得及掸掸身上的灰,就被詹姆斯一把拥在了怀里。但这里亲吻脸颊本身也是常见的社交礼仪,詹姆斯感激的眼神里同样看不出一丝一点的别有用心。
林温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反正在场他也没有什么熟识的人,被朋友简单地亲一下脸也不算吃亏,干脆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笑着被一脸喜色的詹姆斯拉去组马球队。
在场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十分吵闹,密集的人群还没分开,也在交头接耳地说着闲话。以至于林温没能注意到离他不远处有一个他十分熟悉的身影,一直注视着他被詹姆斯拉走的全过程,直到视线里再看不到他的背影,那人才退到僻静处,点燃了一根烟。
立挺的烟盒被人不自觉地捏下去一小块凹陷,又被慢慢踱步过来的蒋越看在眼底,登时调笑道:“哟,这么生气?看不出来啊傅深,不是说你们不是情人关系吗?”
“……手滑。”傅深吸了一口烟,把已经瘪下去的烟盒重新塞回口袋里,抬眸露出那双不带什么情绪的眼,呼出缠绕的香烟圈。“别在他面前开这种玩笑了,我和他确实不是情人关系。”
“他成天一口一个先生的喊着你,听着多像你小情儿。”蒋越问傅深借了个火,也站在原地吞云吐雾起来。点烟的间隙,他偏过头看了一眼玻璃门内正被詹姆斯领着和别人介绍的林温,掸了一下烟灰,又笑起来:“不是情人关系也挺好。”
傅深顺着蒋越的视线扫了一眼,没什么表情,只是很快收回视线,扬起手两指一抿,把蒋越刚借火点燃的烟掐灭了,才道:“别把你那些算盘打到他身上,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他做不了你牵线搭桥的木头。就算詹姆斯真喜欢他,你觉得他做王妃的姐姐会允许自己的弟弟有这样的污点?王室的关系没那么好搭,小心别马失前蹄,身家都赔进去。”
蒋越看着自己刚吸一口就被傅深故意掐灭的烟,气不打一处来:“不是说对人家只是利用吗?你还管这么多做什么!说不定人家是两情相悦,都不用我撮合,自然而然就在一起了。再说,你不是亲自在推荐表上是写的兄弟关系吗,这下白捡一个家底殷实人脉路广的亲戚,还能让你的商业版图再扩大一层,岂不美哉。不是我说打火机呢……傅深你个小心眼的,我随口一说你快把打火机给我,我也想抽一根!”
傅深似乎被蒋越列举的好处说的有些意动,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打火机,作势要递给蒋越。
蒋越也没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被烟丝的味道勾的心里着急,看到打火机眼睛一亮,伸手就要去接。
在他即将要碰到打火机外壳的时候,傅深突然勾起唇角,带着明显的嗤鼻哼笑了一声。蒋越露出些许疑惑的目光看过去,只见傅深干脆利落地抬手一扬,把即将到达他手心的打火机“嗖”地一声掷了出去,准心十足地扔到了场内的马蹄下。
骏马受了惊,当机立断把脚下的不知名物体一蹄踢飞了出去,让它撞在马场的围栏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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