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越下越大,苏沅站在屋门前,垫起脚向外张望。
平时外婆傍晚就会到家,可是今天天已经黑了,还迟迟不见她回来。
张望得累了,苏沅还是不肯回屋,两只小手抻着衣角,大眼睛里写满了担心,他在心里做了决定,等心里数到一百外婆还不回来,他就出门去找。
就在他数到一百,即将要冲进雨里的前一刻,院门被推开,外婆撑着伞出现在大门口:“沅沅,我回来了。”
苏沅急急迈过门槛,想冲出去抱住外婆,但看清外婆身后还跟着一个男孩时,脚步登时停住了,只站在原地叫人:“外婆,你今天回来得好晚。”
虽然是跟外婆说话,但苏沅的眼睛却一直停在男孩身上,上上下下地打量。
外婆把伞收好,拉着男孩进屋:“小寒,快进来。”
外婆冲一旁忙着打量的苏沅招手:“沅沅,他是小寒哥哥,来打招呼。”
“哦。”苏沅应了声,颠颠小跑过来,但因为跑得太急,脚尖踢在了门槛上,一个俯冲撞在了傅朔寒的肚子上。
短手短脚的小团子力气却不小,愣是把傅朔寒给撞了个趔趄,小手扯住他的裤子才站稳没摔了。
苏沅虽然年纪小,但也是知道羞臊的,他刚刚出了丑,红着脸退开几步,不敢再盯着人家看,小声小气地说了句哥哥好。
外婆拍拍苏沅的背,嘱咐他:“小寒哥哥以后会住在我们家,和你住在一个房间。”
苏沅点头:“好。”说完去拉傅朔寒的手:“哥哥,我带你去房间看看。”
五岁的苏沅长得奶呼呼,手像嫩豆腐,又软又滑,怯生生地拉着傅朔寒去他的房间。
可走到一半,傅朔寒停住不走了,还想甩开他的手。
苏小沅回头看他,抓着更紧了些:“别松手,还没到呢。”
苏沅的房间不大,床也很小,小手拍拍床边:“哥哥晚上睡这里。”
傅朔寒冷着脸甩开他的手,指着床对面放杂物旧单人沙发:“我睡那。”
苏沅眨巴眨巴大眼睛:“那不舒服哦。”
“别管我。”傅朔寒根本不领情,语气也凶巴巴的。
苏沅被他凶得一愣,随即跑出去房间去厨房找外婆。
他走过去趴在桌子上,歪头看着外婆煮面:“外婆,那个哥哥是谁?”
“他是你傅叔叔的儿子。”外婆年纪大了,屋子里灯光又暗,动作很不灵便。
苏沅点点头,手指拨了拨掉在桌子上的花生豆:“那他怎么来咱们家住了?”
外婆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卧室的方向叹了口气:“他父母出了意外,没人照顾,先住在咱们家。”
苏沅坐正身子,一脸严肃:“他也没有爸爸妈妈了?”
外婆示意他说话小点声,随即点了点头。
“他听到会哭是吧,那我不问了。”苏沅用小手捂住自己的嘴。
但小孩子藏不住事,只安静了一会儿又忍不住打听:“他多大了,晚上和我一起睡会不会尿床?”会不会尿床这件事对于五岁的苏沅来说很重要,他不喜欢尿床的孩子。
外婆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小寒都十三岁了,是个大孩子,怎么还会尿床。”
苏沅放心地点点头:“那就好,我不想要个尿床的哥哥。”
面煮好了,外婆关了火,盛面给他。
苏沅人小饭量也小,吃了小半碗面条就饱了。
傅朔寒被他带到卧室以后就没出来,外婆送进屋里一碗面,没过一会儿又原封不动地端了出来。
小孩子不能熬夜,九点钟苏沅就已经困了,洗漱以后老老实实地爬上自己的床,准备睡觉。
外婆铺了床新被子在他旁边,叫傅朔寒也来睡觉。
傅朔寒这会很听话,板板正正地躺在床边,外婆替他们盖好被子关灯出去。
身边躺着傅朔寒,苏沅不太敢翻身,小身子也挺得直直的,不动也不出声。
好在小孩子困意来得快,没出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沅被尿给憋醒了,迷迷糊糊地翻了个身,正要起身下床,却听到沙发那边有很轻很弱的啜泣声,他这才想起来房间里还有个人。
轻手轻脚地爬起来,面朝沙发看去,小声叫人:“哥哥。”
啜泣声停了,但却没人回应他。
苏沅又叫了声:“小寒哥哥。”
还是没人回应。
苏沅有些着急,手脚并用滑下床,鞋都没来得及穿,光脚跑到沙发旁,软乎乎的小手一通乱摸。
摸到湿湿的一片,紧着手就被人甩开,苏沅在黑暗里撇撇嘴:“丢我手干嘛?”
静了几秒钟后,傅朔寒带着很重的鼻音回答:“你手指戳我眼睛了。”
一听自己戳到别人眼睛,苏沅吓得不轻,也不管黑不黑的,手脚并用往沙发爬:“我给你吹吹,吹吹就不疼了。”
傅朔寒根本不吃他这一套,起身嫌弃地躲开:“别碰我。”
苏沅这会满心歉意,也不计较傅朔寒态度恶劣,被赶也不走,张着小手摸到人家脑袋就不松开:“吹吹吧,我给你吹吹。”
傅朔寒还是躲,苏沅始终抓不住他,情急之下一把揪住他头发不撒开:“你别动!别动啦。”
别看苏沅人小,手劲儿还挺大的,傅朔寒头皮被揪得生疼,气急败坏:“吹,吹完你快走。”
苏沅摸黑凑到他面前,嘟起嘴巴对着他脸颊吹了几下,末了还满意地拍拍:“好了,不疼了。”
头发一被放开,傅朔寒立马又躲他很远,催他:“回你床上去。”
苏沅只当没听见他在赶自己,自顾自地说话:“哥哥你刚刚是不是哭了?”说完还摸摸身下的沙发垫:“是哭了,我都听见了。”
黑暗里他也看不见傅朔寒是什么表情,絮絮叨叨的:“你是不是想你爸爸妈妈想哭了。”
嘭!沙发上放着的纸箱子被人踢到了地上,紧接着傅朔寒也跳下沙发,气呼呼地大步走。
但由于是第一天住在这里,傅朔寒找不准方向,咚地一声撞在了墙上。
“嘶~”苏沅给他配了个音,光是听着都觉得疼。
以防傅朔寒再撞到墙,苏沅摸索着打开了床头的小灯:“哥哥,别乱跑。”
傅朔背对着他捂住额头,一声不吭。
苏沅又跳下沙发光着脚跑到傅朔寒身边扯他衣角:“又疼了吧,我再给你吹吹。”
傅朔寒从他手里抽出衣服,不耐烦:“不用你吹,别和我说话。”
苏沅讨了个没趣,咂么咂么嘴:“不说就不说,我去尿尿。”
苏沅去厕所回来,看到傅朔寒又回到沙发上坐着。
忘了刚刚自己被他嫌弃的事,贴心地递过去一个瓶子:“给你。”
傅朔寒推脱不要:“我不渴。”
“给你接尿的。”苏沅又把瓶子塞回他手里:“怕你夜里去厕所找不到门又撞墙了。”
傅朔寒拿着瓶子,无语地看着他。
苏沅冲他笑笑,转身爬回床上,拉过被子盖好,闭眼前不忘嘱咐:“哥哥,尿完来睡觉。”拍拍身旁特地给他留得位置:“等你。”
傅朔寒看了看拥挤的沙发,犹豫了一会儿,把手里拿着的瓶子放下,最后还是躺回了床上。
苏沅关了床头的小灯,轻轻翻身面向傅朔寒,小手拍拍他:“别哭了,睡觉吧。”
傅朔寒又一次丢开他的手,转过去背对着他:“别碰我。”
苏沅对着他模模糊糊的背影哼了声:“你不坚强哦,我也没有爸爸妈妈了,我都不哭。”
傅朔寒的背影僵了下,好一会儿转过头:“你也没有爸爸妈妈?”
小孩子的困意总是来得很快,苏沅这会眼皮又开始打架:“嗯,他们离开好久了。”
苏沅还没满周岁的时候,父母就因为意外双双去世了。
苏沅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傅朔寒以为他睡着了,没想到过了一会儿,苏沅锲而不舍地又朝他伸出手,轻轻抓住他的胳膊:“哥哥不要怕,以后你住在我们家,你还有外婆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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