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失明之后,这些东西他都没再动过,没想到这里会有一架钢琴。
在他找音的时候,贺关已经慢慢弹了起来。
楼冬藏听了一会儿,不自觉地笑了一下,说:“洋娃娃和小熊跳舞?”
贺关轻快地说:“嗯。我最喜欢的。”
他的手指在琴键上跳动,弹出一串串流畅欢快的音符,说:“有钢琴之后就可以写曲子了。”
楼冬藏:“你会?”
贺关:“嗯,自学的编曲。”
其实贺关系统学过。
他大学时是编曲专业的。
大学选择的专业是个分水岭,也是贺关和父母产生裂隙的开始。
父亲想让他选择服装设计,贺关没听,选择了编曲。
录取通知书寄过来那天,贺关的父亲碰巧在家,从快递员手里接过录取通知书,直接拆开,看到了晴天霹雳的几个字。
【恭喜贺关同学:您被XXX大学录取,就读音乐制作与编曲专业,请在XX年XX月XX日于我校报道。】
那是一次爆发得十分彻底的争吵,贺关屋子里的唱片被平日里一向和蔼可亲的老爸掰碎,吉他也被当场砸弯。
贺关对此的反应是……
提着行李提前到达学校周围,借同学的钱在酒店住了一个月。
他顺利入学,随后开始了自己四年的大学生活,学习各种乐器。
他和家里从此开始互相不闻不问。
之后贺关毕业,被家里的保镖押回自己家,和四年没见的岳叔打了个招呼。
贺关一开始不是没想过摆烂。
那时候贺关刚刚大学毕业,什么都不懂,但随着在公司里越待越久,能轻易看出……
家里不太景气。
公司在不停裁员,财务报表乱得一塌糊涂,人员流动非常快,而最重要的是……自己的父母不知道人在何处。
他和父母唯一的联系就是岳叔,只能从岳叔嘴里了解到一星半点。
岳叔说……父母不愿意见他。
父母还说,管好公司,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做。
贺关在自己家环顾一圈,把自己所有音乐相关的书籍、唱片、资料都搬到阁楼上,再也没有拿下来过。
之后开始了没日没夜的工作。
等到公司蒸蒸日上,自己却转眼就从岳叔的嘴里听到父母身亡的消息。
贺关停下回忆,发现自己的手一直按在琴键上,连忙抬起来。
楼冬藏坐在一边,没有出声。
贺关有时候会感谢楼冬藏看不见。
这样就不会看到自己通红的眼眶。
楼冬藏:“要和我一起弹一首吗。”
他没有要贺关回答,也没有说弹什么,但手指已经动了起来。
几乎每个弹钢琴的人都会去学的……
《卡农》。
有人说《卡农》是一首神奇的曲子,难过的人能听到希望,开心的人能听到悲伤,惬意的人能听到春风拂面,平和的人能感受到安宁与祥和。
贺关在楼冬藏弹过一个小节之后跟上去。
四指连弹,干净的琴音让人整个沉静下来。他们骨节分明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中跳跃,用柔和的琴声填满整个下午的房间。
光影变幻,婆娑的树叶在微风中摇动。
贺关闭上眼睛,任由自己的手在琴键上触摸、弹动,跟着乐曲的节奏慢慢平静下来。
岳叔从侧屋走过来,在门口看到一起弹钢琴的两个人,停下了脚步。
他站在春风里,很慢地微笑一下。
*
第二天早上起来,贺关起得很早,给楼冬藏留下一个自己录音的闹钟。
闹钟准时在七点响起来,铃声是贺关的录音。
“老楼,我去登山啦,你该起床啦。”
重复三遍之后,楼冬藏从被子里伸出手,把闹钟关掉。
春天是个适合登山的季节。
贺关在山脚下的装备店里和老板唇枪舌战了八分钟,最终以七折的价格拿下了一整套登山装备,把来时穿的衣服塞进了背包。
他从穿书到现在,第一次一个人出门,准备放松一下心情。
家里有岳叔,楼冬藏不会有大事。
Nolimit也在假期,圈内一片唱衰,这几天热度在逐渐下降,没有他在意的必要。
今天多云,微风。
贺关从公交车下来,在淮阴市偏北的公交站牌下车。
青果山。
这里人烟稀少,很多都是来爬山的山友。
他在车上看到一位轻装上阵的大爷,靠他的鞋认出来他也是来登山的。
两个人一起在这个站点下车,向青果山走去,很自然聊了起来。
贺关主动搭话:“大爷,您也是来爬山的?”
大爷头发黑白掺杂,看着精神矍铄:“那可不吗,小伙子带的东西挺多啊。”
贺关笑了笑:“嗯,带了点急救的东西和水,也不重。”
大爷看他笑,多看了他两眼:“你长得还挺好看……看起来挺眼熟的。”
贺关不动声色:“是吗?看来我还挺大众脸的,谢谢您夸我。”
原身这么糊,没想到走在街上还会被人认出来,还是位老年人,有些出乎贺关的意料。
大爷摆摆手:“哎呀不是不是,像个明星,我想不起来了,我闺女闲着没事老爱的一个综艺节目,选小男生的。看我这记性。”
贺关试图转移话题:“大爷,那树上的鸟是什么啊?那边……哎对那边,怎么看着像个树上的企鹅。”
大爷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一看,乐了:“嘿,你这小孩儿,什么企鹅,那叫夜鹭!也就身子胖了点儿,怎么叫人企鹅呢。”
贺关挠挠头:“嘿嘿。”
到了山脚下,贺关果然看到这位大爷和他的闺女。稀奇的是,这闺女看起来竟然和自己差不多大,看来也是家里的小女儿,非常宝贝。
大爷一看到自己的闺女就乐了,说:“乖女儿,这次来得很早啊,难得有一次没有迟到!”
女生:“爸你就别挤兑我了,我今天正常起床了,也没有堵车。我真没骗你,之前真不是故意不想和你登山所以来晚的,唉,我要说几遍您才相信啊。”
贺关听了两句,听明白了。
女儿在淮阴北边工作,父母住在淮阴最南边,离得太远,所以周一到周五他们都不见面。
周六女儿和妈妈一起去学插花,周日在青果山等着父亲,两个人一起去爬山。
真好。贺关默默地想。
女生和父亲聊了一会儿才看到身后的人,一看到贺关,眼睛都亮了:“你是贺关?!天哪,爸爸,他是和你一起来的吗?你给我带来好大一个惊喜,这就是我追的崽……”
贺关双手合十,做求饶状:“好心人,别说出去,求求你了。”
女生嘻嘻一笑,递给贺关一个口罩:“好的大明星!”
一行三个人一起上山。
贺关上山步速很快,步伐也稳。
他年轻,再加上之前是明星,总会训练,很能走。
让人惊讶的是这位大爷和他的女儿也当仁不让,看来是来过很多次,三个人登山轮换着在第一,硬是登出了比赛的架势。
而且女生没有贺关想象得那么激动,成年之后进入工作岗位,人都会相对成熟,她也知道,今天爸爸才是重点陪伴的对象。
走到半山腰,贺关停下来喝了口水。
女生看他停下,也跟着停了下来,大爷倒是和他们打了个招呼,继续向山上走。
女生大眼睛一眨一眨,想八卦。
贺关喝完这瓶子里最后一口水,叹了口气,把口罩拉好,说:“三个问题,回答完之后别跟着我了,自己登山,可以吗。”
女生:“没问题!”
女生:“崽!你还能出道吗?”
贺关伸出一根手指:“不能。”
女生:“为什么?”
贺关伸出第二根手指:“因为要当老板了。”
女生:“是退出娱乐圈继承家业了吗?崽,你好像说过自己很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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