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关现在的表情可不好看,明明没有表情,熟悉的人却一眼就能看出来。
他生气了,非常生气。
杜俊彦这时候怎么可能再去触他的逆鳞。
确定人没事,贺关放慢脚步,举着伞往巷子里走。
因为刚才到处跑,现在确认人没事,贺关骤然放松,小腿肚一跳一跳地疼。
雨水很快漫过脚踝,他在大雨里举着伞,像在听雨打豆。
“别……”
有人的声音从他斜下方传过来。
贺关走近两步,才看到楼冬藏现在的状态。
这人浑身湿透,一头乱发被雨打得紧贴皮肤,透出苍灰般的颜色,嘴唇一张一合。
贺关在他面前蹲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喘匀了气,才说:“楼冬藏,你说什么?”
因为刚刚落雨,他眼睫被迫紧紧眯在一起,防止进雨水。
现在眯起眼,难得显得神色危险。
坐在水里的人接近奄奄一息,刚想说话,就被脸上横亘的水流呛到,咳嗽起来。
按理说这样的呛咳应该很痛苦,但他一点细微的表情都没有变,连拧眉都没有。
那只能是……习惯了。
贺关一动不动,等他呛咳完毕。
蹲姿都没变。
这人咳够了,才说:“别再过来。”
贺关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把伞靠向他那边,挡住了雨,轻声问:“你怎么了。”
他没有问为什么。
雨滴落在贺关背上,声音很响,顺着皮衣掉落。
噼噼啪啪,像在打架,比伞底的两个人还要更加焦灼。
“……我犯病了、你走。”
伞底,神色倦怠的男人声音忽远忽近,似乎空谷回响,和雨滴一起急速坠落。
正如他现在的状态。
坐在雨里,毫不抵挡,任大雨浇湿全身。
从贺关出公司到回家开门,最多不超过十几分钟。
就这简单的十几分钟,是什么让楼冬藏的状况急转直下?
贺关靠近一点,挪进伞底,把脸埋在他湿透的肩膀布料上,感觉不到冷似的,骂了一句脏话:“走个屁。”
他踩进他身旁旋转着流过二人的雨水,劫后余生、不容置喙地说。
“找死我了,给我好好待着,让我靠会儿。”
第70章 三 我要你活着、睁开眼、来爱我。
楼冬藏:“我说走啊……”
贺关累得闭上眼, 想睡觉,懒得和他絮叨:“你试试,你试试能把我赶跑我就走。”
楼冬藏:“……”
这把伞下面,他们还算有点形状, 能像个人样似的聊天了。
贺关伸手去摸楼冬藏的手。
贺关在刚才的跑动里产生的一点热气在暴雨中尽数消散, 现在手冰凉, 摸起来和雨差不多, 即使这样, 摸到楼冬藏还是惊了一跳。
楼冬藏的体温像湿了的水泥。
他感觉到了贺关摸他。
楼冬藏闭着眼, 厌烦地说:“贺关,能不能别管我了。”
贺关和他插科打诨:“想去死?我也没拦着,是你自己不从地上起来。”
楼冬藏:“……”
贺关:“想骂我?别憋着,现在你不太舒服我可以忍, 以后再还。”
楼冬藏:“……”
他难得说了两个字:“没有。”
楼冬藏微微撑起身体, 说:“贺关。”
他坐起来,贺关自然不再靠着他的肩膀,微微抬头, 问:“有事说事, 你自己不行咱们就一起解决, 别在这和我犯浑, 什么都不说, 当我是什么呢。”
但他看到楼冬藏的眼睛,才意识到……
今天似乎比以往还要麻烦。
楼冬藏从先前到现在只犯过两次病, 一次是浴室那次, 一次是现在。
浴室那次楼冬藏状态极差, 肉眼可见, 连内在的驱动力都丧失了。
而这次贺关看着他坐起来撑起自己, 明明还有力量驱动自己,却一点生气也没有。
像一具空壳。
贺关皱起眉,把伞打高,等他下一句。
楼冬藏:“……我以为我能看见。”
贺关:“?”
楼冬藏:“明明我今天……我今天看见了一点。我看到花的颜色了。”
贺关:“什么时候?”
楼冬藏并不回答他的话:“不过就一眼……”
他很想想起来,但只是这一会儿,竟然已经忘了,于是痛苦地皱紧眉头,说:“不记得了……看不见……”
贺关:“怎么看不见?这不是看见了点吗,别着急,都看见花……”
楼冬藏:“不是!……不……”
他突然拔高声音,又意识到和自己说话的人是贺关,停下言语,一时间面部表情混乱,不知如何是好。
贺关第一次见他这样,想来想去,也就只可能和今天见的人有关,于是问:“你今天看到她了?”
楼冬藏:“我没有!”
他这一声短促而快,立刻打断了贺关,让贺关又坚信了自己的判断。
贺关:“她是谁?”
楼冬藏痛苦地低声喃喃:“不对……”
雨势渐小,落在伞上的雨声都轻了很多。
贺关又问:“她不该在这吗?”
楼冬藏一声不吭。
贺关陪着他蹲在这。
楼冬藏过了很久,才又去喊他:“贺关。”
贺关帮他把冲到他裤脚上的一只蚯蚓拿走,问:“嗯?”
楼冬藏:“离开我……”
贺关:“不。”
楼冬藏:“明明不该……不该存在……”
贺关:“你就车轱辘吧,我看你今天能车轱辘多少。”
他打开手机,按下录音,说:“把你今天说的胡话都录下来,明天放给你听。乖,继续说,说点儿别的花样,以后闲着没事就让别人看看我老婆平时怎么闹我的。”
楼冬藏的呓语逐渐小声,像从什么深重的梦中醒来,恍惚了一瞬,看向贺关。
但贺关往后退,他的眼瞳却没有自然地跟随贺关向后。
还是看不见。
他像梦醒了,动了动嘴唇,也像更深地坠入梦境,开始犯病了。
贺关:“怎么了,还有什么别的要说?我……”
贺关只来得及说这几个字,被原本靠墙坐着的人重重地扑了上来。
他被扑得一个趔趄,上半身都淹在水里,连忙撑回自己,拿好了伞,防止自己被楼冬藏整个按进水里。
楼冬藏声线干涩,问:“你怎么在这?”
贺关乐了:“不巧,从刚才开始就在了,我老婆愣是和我聊了五分钟的天都不知道我在这。”
楼冬藏:“贺关……贺关……贺关……”
他的怀抱越收越紧,把贺关严严实实束缚在怀里。
皮夹克的拉链在他锁骨上硌出一道红痕,贺关看见了,现在只剩下难过。
他现在只能说几句话,把楼冬藏的思绪岔开,但也收效甚微,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会恢复正常。
之前那次,贺关刚刚来藏冬园,只想着获取他的信任,有个安身之所。
这次,贺关喜欢他,所以只剩下心疼。
到底怎么了,才会在这混乱地自言自语,像个完全无法和外界交流的人?
贺关如今的心情像在坐过山车,紧绷着不敢松动,就怕一个不当心,没看好面前这个犯病的人。
楼冬藏混乱地念着贺关的名字,抱得紧的像要和贺关融为一体。
这伞下明明没雨。
贺关脸侧却湿了。
另一个人的眼泪像小动物的舌头,柔软地落在贺关脸上,又顺着脸颊弧度向下掉。
贺关听见他混乱地低声说:“你是贺关吗?”
贺关松开了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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