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户再度关闭,悄无声息。
唯有床上的小哥儿睫毛轻轻颤了颤。
对于明哥儿的回归,元宝和如意不明就里,只围着小哥儿团团转。
往后几日,严之默也稍微有了些感染的症状,好在断断续续发热了两日就好转了。
几剂汤药下去,药到病除。
至此,淮江城的染疫病患也日复一日在减少,在足足七日,官府都没有排查到新增的病患后,所有人都意识到,这场劫难应当是过去了。
不仅保住了淮江府城,也没有蔓延到周边地区,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为了保守起见,淮江府城加起来一共封城了近二十天,城门才再次轰然洞开。
街头巷尾,尽是放鞭炮、燃艾草的百姓,大家都在用最朴素的方式,祛除疫鬼,庆贺新生。
严之默和姚灼,也终于可以准备返程了。
临行前,严之默最后单独面见了桓元嘉一次。
如今,他对眼前这位王爷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戒备,但与此同时,他也看到了对方的野心。
而桓元嘉对严之默,则是发自内心的认可。
这次谈话,严之默提供了更多的信息。
譬如他已经在双林县开始做的事,这些举措背后的意义,令桓元嘉激动难言。
农具、菜种、大棚技术……
他甚至告诉了严之默边境的战事怕是会一直持续,今年灾难不绝,只怕来年冬天,边境将士们定有粮草之忧。
但假如,可以将严之默口中高产的土豆、玉米广泛推广种植,届时大批量收获,定能解决这一问题。
最后离开淮江府衙时,严之默再次握紧了袖口中舒王府的令牌。
哪怕他来自异世,又有系统这种金手指的加持,在这个时代的至高权力面前,也终究太过渺小。
他只希望,自己这次的选择,没有出错。
……
来时是春日,走时,则早已入夏。
春衫换成了在淮江城置办的夏衣,连带马车的帘布,都换成了更轻薄透风的款式。
明哥儿大病一场,如今竟比之前要活泼许多,也不再提寻找家人一事,看起来已经完全接受了,要跟着严之默与姚灼,回到北地去生活的事实。
严之默终究不能对外称他为严家的仆役,最后还是决定,让他称呼自己为兄长,称呼姚灼为嫂嫂。
到时回到家去,只称是自己路上收下的义弟便是。
而他也从桓元嘉口中得知,原来明哥儿实际已经七岁了,而非看起来的五六岁。
若是要算虚岁,那就更大了。
让他叫严之默一声兄长,也不算太离谱。
要知道这个时代,一家的兄弟姊妹,年龄差出许多的有的是。
返程路上也有意外之喜,那便是他们在沿途驿站,竟收到了几封尤鹏海留下的信。
信件都不长,皆写明了一些必要信息。
从信中得知,尤鹏海他们因离开地及时,队伍中无人感染疫病。
而那些种虫,也已经被他们顺利运出,只等接下来与严之默会合。
当初尤鹏海定是想不到,严之默他们会被迫在淮江府城停留大半个月的光景。
最初他设想的大约是,严之默最多慢他们几日,若是马车赶得快一些,说不定还能在路上相见。
不过如今算算日子,估计宏明镖局的人都已经到达目的地了。
因有王府暗卫在,一路太平。
但严之默和明哥儿都生了一场病,还时不时的犯咳嗽,姚灼也有些身体不适。
所以走得并不快,算来比来的时候,还慢了三四日。
待重新进入合阳府地界时,已是五月末了。
终于快回到家,一车的人都心情雀跃不已,元宝和如意甚至唱起了小曲,把马儿赶得飞快,到进了县城才慢下来。
期间路过清风书院,严之默突然响起了一件被自己遗忘许久的事。
“此番就算加紧入学,怕是八月也不可能下场考试了。”
他这样连临时抱佛脚都算不上的,去参加考试,只能是给清风书院丢人。
姚灼安慰道:“那也无妨,夫君你还年轻,咱们等下次院试便是。”
话虽如此,院试并非年年开考,而是三年两次,下一次或许要再间隔一年了。
最终,马车在严灼记门口停下来。
正在门口招徕顾客的小伙计,见到一辆马车驶近,一开始并未认出。
直到再近一些,看到了赶车的元宝,才一下子蹦了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地进铺子传话。
方二娘原本正在算账,刚开始拨算盘,就见小伙计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跟你说几次了,行事不要毛毛躁躁的,可是出什么事了?”
下一秒,她听清楚了伙计传的话,顿时把账本往柜台里头一塞,提着裙子就往外跑。
门外,严之默已经扶着姚灼下了车。
方二娘看清来人,顿时眼眶一红。
“东家,灼哥儿。”
两句简单的称呼,道尽感慨万千。
作者有话要说:
1、修改了一下王爷的自称(写的时候经常脑子卡壳,后来才发现不太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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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3章
之所以没直接回家, 而是来铺子里,就是严之默与姚灼担心自己离开这么久后铺子的情况。
等到发现两人不在的日子,铺子上下都由方二娘打理地井井有条, 方知这名店长还真没选错。
方二娘注意到两人身边多了个小哥儿,还没问出口,姚灼就道这是他们在路上收养的孩子,认了严之默做义兄。
她只道东家心善,未觉得哪里不对。
而元宝和如意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很快就带着明哥儿四处乱逛去了。
那三位轮班来县城里住,顺道在店里教授钩针的小娘子,正巧也有两位在铺子里,因今日是她们的换班日。
见东家和东家夫郎终于回来了,两人也是喜不自胜。
“太好了,我一会儿回村,也好将这消息送回去,越哥儿、三嫂子、王大夫他们都担心得紧,村长也托人来问了好几回。”
方二娘好歹平复了心情,亲自端上新泡的茶水,在一旁补充道:“最早是尤镖头过来,递了消息,说是淮江府起了疫病,你们怕是被困住了。这两地相隔这么远,若不是他,咱们这里哪里知道什么疫病不疫病?后来想着,你们若是晚那么几日,也早就该到了。这一日一日地过去,迟迟等不到你们,大家才慌了神。尤镖头托了人四处打听,那如意居的掌柜,也去信给靠近淮江城的自家分号相询,等到回信都到了,我们才知淮江府城封了。”
方二娘说完,长长叹了口气,以帕子拭了拭眼角的泪花,破涕为笑道:“若这几日再不见你们,尤镖头就要独自北上,去寻你们了。”
得知这么多人都对自家如此关心,严之默和姚灼握住了彼此的手,感动之余,心头也生出劫后余生的疲惫。
严之默道:“这些日子你们辛苦了,待我和阿灼休息几日,便去如意居摆一桌宴,犒劳诸位。”
方二娘和店中伙计都纷纷谢过,又劝夫夫二人舟车劳顿,快些回去休息为好。
离了铺子,严之默先送姚灼回了家,自己则同元宝一起,去了一趟宏明镖局寻尤鹏海。
到了才知,今日尤鹏海不在镖局,他便又转而去了尤宅。
恰好这日尤鹏山休沐,也在家中,兄弟两人正和老太太一起享着天伦之乐。
众人严之默,却毫无被打扰之意,反而个个都惊喜不已。
毕竟两地难通音信,又听说那疫病凶险。
各自心底,都难免做过最坏的设想。
而今见他们平安归来,都道是神佛保佑,吉人天相。
自尤宅离开后,严之默已经得知,尤鹏海自己做主,将那些种虫都送去了西窗阁,交给了戚灯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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