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暮归靠在谢拂肩头, 轻轻喘息,平复着方才的激荡。
他侧过头,以唇似贴非贴,若有似无地挨着谢拂的脖颈。
谢拂只听见耳畔传来一道含着笑意的声音,“谢公子,原来小七两个字是钥匙吗,不过喊了一声,竟将人间凶兽给放出来了。”
谢拂知道他在打趣自己,这也确实是自己之过,被打趣也是应当, 便也静静听着。
事实上,连他自己也没想到, 在听到这个称呼时,有一瞬间的情绪失控。
不是以往冲破规则时的暴虐杀意,而仅仅是一种很简单,很纯粹的情绪。
把这个人抓住。
把他抓住,锁在自己身边。
似乎只有这样,有什么地方便会变得完整。
“嗯。”他淡淡应道,直言不讳,“你放的。”
虞暮归见他这么配合回应,噗嗤一声笑了。
若非这人还没说过什么明确的话,虞暮归都要以为他要与自己共结连理了。
不过话说回来,他们这样距离共结连理,大约也只差一次成亲的距离?
“我是师父二十年前在七夕时捡到的。”虽然谢拂没问,但虞暮归仍是将这个称呼的由来告诉谢拂。
“师母很喜欢我,我用了她的姓,名字也是她取的。”虞暮归当时根本不知事,但家中有个老人的用处,便是时常会被对方带着回忆往昔。
虞暮归没有父母亲人,师父一家便是他的家人。
“师母说,七夕是个很美的日子,在这一天出生,天生福气,才有了小七这个名字。”
虞暮归搂着谢拂的脖颈,歪头笑问:“谢公子,你这么喜欢这个名字,是不是说……我那等待多年,虚无缥缈的福气,就是你呢?”
闻言,谢拂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感觉,但他认为,自己应当是喜欢这个说法的。
“只要你想。”
只要你想,那便是。
虞暮归定定望着他,长叹一口气,最后才抱着谢拂喟叹道:“这么看着我,真的很犯规啊。”
“把我迷成这样,谢公子,不成亲说不过去了。”
原以为谢拂会沉默,不接这话,然而耳边却传来谢拂的声音,“那就成亲。”
虞暮归愣住。
抬头看着谢拂,便对上对方认真的眼神。
谢拂手扶着虞暮归的腰,看向他的目光并不带玩笑,他并不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这一点虞暮归一直都知道。
“那就成亲。”谢拂再次重复,让虞暮归知道,自己刚才没有幻听。
谢拂将虞暮归拥在怀里,闭目轻叹。
他没有太多情感,但谢拂可以确定,在他仅有的那些许情感里,处处都是小七,是眼前这个人。
他的情感于别人而言,大约便是狂风中微不可见的一缕,是深海里默默无闻的一滴。
但于他而言,已经是拥有的全部。
而这个全部,正在彻彻底底,真真切切地被眼前这个人占据。
谢拂不是不爱,而是他那点写着小七名字的感情就那么多,或许在别人眼里,称不上是爱。
可当它变得多一点,渐渐多一点,便处处都会是这个人的痕迹。
我那贫瘠又微薄的感情,却尽是你的姓名。
*
知道自己将来会和喜欢的人终成眷属是什么感觉?
没什么感觉,除了安心,便纯粹是高兴。
可知道自己马上就能与心爱的人喜结连理是什么感觉?
虞暮归觉得自己整个人人神分离。
精神和身体是分开的,他的灵魂还在天上飘着,一会儿睡在云上,软绵绵晕乎乎,一会儿进入海底,游得畅快淋漓。
而他的身体却还在按部就班地做着自己手里的事,把脉问诊开药方抓药,有条不紊,竟然半点错也没有。
若非韩茯苓几次发现虞暮归的眼睛没动静,恐怕也不能相信,自家师兄竟然在走神?
“师!兄!”她一字一顿震声道。
“啊?怎么了?”虞暮归回神一瞬问。
见他似乎又要神游天外,韩茯苓忍不住抓着他的胳膊狠狠摇晃,“师兄!你清醒一点!再这样下去,别人都要以为咱们医馆的坐诊大夫得失魂症了!”
虞暮归被她这么摇晃,想要继续走神都不行了,推开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你去熬药,这会儿没病人了,我歇会儿。”
医馆里熬着一些病人的药,但做这事儿不需要技巧,只要知道时间、加水和火候,有蒋琼玉一个人都能干,韩茯苓不想去,现在显然是虞暮归的状态更吸引她。
“师兄,我知道你一定憋得狠了,有什么秘密就告诉我吧,我保证当个哑巴听众,不跟别人多嘴。”韩茯苓诱惑道。
虞暮归看着她长大,哪能不知道她的想法,不过是纯粹想听闲话八卦罢了。
他幽幽道:“再不走,我就让阿寻去背医书了。”
阿寻虽然也是韩老御医的弟子,但他在医术上的天赋也不高,尤其每每看到医书便会头疼,让他背书堪称折磨。
韩茯苓咬咬牙道:“狠心的男人!”遂愤愤离开。
虞暮归治的了师妹,却治不了师父,在他时不时走神偷笑的状态被韩老御医发现后,饭后,他被留了下来。
“今日可有发生什么事?”
他是知道谢拂,也知道虞暮归心悦谢拂。
此事虞暮归想了想,也并没有隐瞒。
“师父,您说,我若是想与他成亲……”
韩老御医表情复杂,这个徒弟,行事真是一如既往的大胆。
先不说结契兄弟会不会遭人诟病,让人看不起,就说这眼下,谢家能不能答应都是个未知数。
“你们可有商量过了?”韩老御医问。
虞暮归单手支着下巴,“他说他会处理。”
“我虽想要帮忙分担,但总觉得自己似乎插不上手。”
毕竟他现在又不是谢家什么人,谢老爷虽然对他挺客气尊敬,可想想便知道,若是他跑去对方面前说想跟你儿子成亲,没被打断腿都是人家发善心。
“师父,您不会反对吧?”谢家那边他管不着,可自家这边他却是有责任的。
韩老御医没好气道:“我反对有用?”
“为师一把老骨头了,只想安度晚年,不掺和你们年轻人的事。”
吃力又不讨好。
虞暮归却笑着搀扶着他回屋,“师父老当益壮,我们还年轻,需要您的提点。”
韩老御医做御医这么多年,别的都没有,只有一个心得,那就是不要多管闲事。
无论这个闲事是谁的。
“老了老了,只要你们愿意,我这个老头子又能阻止什么呢?”
便是明着说看他们自己的意愿了。
“只有一点。”韩老御医回头望着站在门口要替他关门的弟子,笑道,“无论如何,你都还有医馆,这里是你的家。”
月光下,虞暮归浅浅笑了,“知道了,师父。”
“您老人家早些休息。”
这件事,虞暮归也只告诉了韩老御医。
无人知晓他与谢拂的事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因为虽然他没表现出来,但在他心里,也与韩老御医一样,认为这件事可能多有波折,不会那么顺利。
他倒是不怕波折,既然决定要做某件事,自下定决心后,便没有后悔过。
但他不希望别人的心也跟着跌宕起伏,颇为不稳定。
因而哪怕已经暗中决定成亲,这事儿也没有广为告知,医馆里更是有两人,连他与谢拂的关系也不知晓。
每每见他去谢家,还在感叹他跟谢拂关系真好。
“师兄要是能与谢公子一直做友人,那咱们岂不是有机会尝尝谢家今年的王酒了?”
谢家做的生意众多,但做得最大的,还是胭脂水粉、茶叶和酒。
每年谢家的酒馆都会评选出一坛王酒,这坛酒不卖,只用来送人或者自家品尝,没有关系还喝不到。
韩茯苓平时不爱别的,唯有对酒有些青睐,她也不是想多喝,只要尝一口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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