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秋反应了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在喊自己。
“叔儿婶儿,你们喊我名字就行了,不要喊我出纳出纳的。”
“那不行,你现在可是干部了。”
林逸秋摆摆手:“什么干部不干部的,不过是为人民服务罢了。”
看林逸秋当了出纳员还是跟以前一样没什么架子,其他村民也忍不住上前询问了:“林出纳,你这个工作累不累啊?”
“那个姓王的有没有为难你啊?”
“林同志,你跟郝书记是咋认识的?”
林逸秋全都笑着一一回应,跟在生产队办公室的态度判若两人。
这时又有村民问他:“林同志,前些天晚上,我听见有人唱歌,是你吗?你们知青们是聚在一起开联欢会吗?”
一说到联欢会,剩下那些村民也坐不住了,兴致勃勃地议论起来。
“我也听见哩,我也听见哩,是林同志唱的歌吧。”
“唱的叫啥玩意儿,还怪好听的……”
“我还听见有人念诗?”
“什么联欢会?咱们这里要开联欢会吗?”
大伙儿聊得正高兴呢,一个不速之客就这么插了进来。
只听那人阴阳怪气道:“活都干完了?有时间搁这儿聊天?是想偷懒呢,还是不想要工分了?”
林逸秋定睛一看,这不是好久没见的王晓军嘛?
可能是自己村里也有人当了干部,刘姓的村民们也有了底气,有人直接就杠他:“你是计分员吗?管老子那么多?”
“诶,你这个——”王晓军刚想骂回去,突然想到林逸秋也在边上,就有些底气不足。
其实他来刘家村有一会儿了,也早就看见林逸秋了,但他一直犹豫着要不要上前跟人打声招呼。
要说这林逸秋能做上出纳员,这其中他的功劳必不可少啊,要不是他慧眼识珠发现了林逸秋这个人,把他的事情上报给了队长,他能那么快进了队长的眼?他能那么顺利搭上郝书记的船?
再反观自己呢,虽然是领了个巡视的工作,但到底也算不上生产队的人,而林逸秋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出纳,却是名正言顺的生产队干部。
听说林逸秋进生产队第二天就跟队长吵了一架,两个人闹的不欢而散,王晓军又怀疑他一直待在刘家村,现在又跟刘家村村长一块住,会不会已经被他们给同化了,要是这样,自己免不了要跟队长打声招呼。
不得不说,这一家子一门都是心眼子。
林逸秋已经很久没看见王晓军了,险些都快把这号人给忘了,都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王晓军自然就是那个小鬼,王根生也算不得大人物,姑且算个大鬼吧。
现在他是既要牵制大鬼,还得防着大鬼手底下的小鬼,腹背受敌不是他林逸秋的风格,他应该为自己争取一部分可以“借用”的人才才行。
想到这里,他脸上的表情也不由地缓和下来,笑吟吟地对王晓军说:“晓军,今天也是你巡视呢?”
“昂,是我。”王晓军脸上有些不自然。
“好了,都别围在这儿了,大家快去干自己的活儿吧,等秋收结束了,我组织一下知青同志,再给大家办一个联欢会!”
得了准信的老乡们欢呼雀跃,也不管他王不王晓军的了,自顾自地议论起来:
“真的吗?”
“哎呦,我活了几十年都没看过什么联欢会呢,没想到老了还有眼福咯。”
“什么时候啊!什么时候啊!”
林逸秋眼看王晓军脸色越来越差,便挥手示意众人安静:“就秋收以后!我会为大家专门排一些节目出来。所以这些天大家努力干活,等丰收的那一天,就是咱们联欢会的日子!”
“欧,有联欢会看咯~”
“得勒,乡亲们,咱可得好好干啊!”
“快了快了,我看见九月底就可以!”
本来林逸秋就有这个不成熟的想法,跟刘季年提了提,心想着没后续就没后续吧。但是现在不一样了,他进了生产队,跟王根生之间又注定有一场硬仗,他必须立刻找到自己的支持者,除了知青们,刘家村村民也是他天然的簇拥者,有了他们,自己也有了跟王根生这种土著抗衡的资本。
等人都散了,林逸秋转身安慰起了王晓军:“晓军,其实你要是感兴趣,到时候你也可以来看啊!”
“咳咳咳,”王晓军本来想发难,但是林逸秋这样好声好气的,他反倒是不好意思说什么了,况且对方还邀请他看知青们表演。
“我我吗?这不好吧……”他毕竟是王家屯的人。
“有什么不好的?你也是十二分队的人,我也是,大家为什么要分那么清楚呢?”
“而且进村那天,是你帮我们几个搬行李,又从村口送到知青所,我永远记得那天……援朝也一直把你当朋友,联欢会嘛,当然是看得人越多越热闹了,如果你能带几个亲戚朋友一起来捧场就最好了。”就是要把全家除王根生以外的人都带来看热闹才好呢!
说到这里,林逸秋又压低了声音附在他耳边轻声说:“我还需要你帮我个忙呢,我就怕到时候乡亲们不喜欢或者看不懂,也好有个人可以帮我们鼓个掌,你肯定可以欣赏得了我们的演出。”
“那是!我以前可是在茂源县城看过人文工团表演的。”王晓军急于向林逸秋证明自己的鉴赏水准,都要把不知道几岁时看过村戏的经历翻出来了。
林逸秋谦虚道:“那文工团我们可比不上,我们就是一乡野班子,给大家看看图个乐呵的。”
两人聊到后来,竟开始相互恭维起来,林逸秋想让一个人心里舒坦,那彩虹屁吹得绝对是毫无痕迹,王晓军不知不觉就中了他的糖衣炮弹,并且深陷不可自拔。
两人正聊着,一个中年汉子突然拦住了林逸秋的去路。
“您是林出纳吧?是林逸秋同志吗?”
林逸秋观察了一下对方,确保自己不认识这个人,迟疑道:“我是……您是……”
得到肯定的回复,中年男子激动道:“可算是找着您了,我是金杰他爹,我叫金爱国!”
“哦哦哦,是金叔啊,你找我有什么事吗?金杰他怎么样了?”
金爱国一脸激动地握住林逸秋的双手摇了又摇:“好了好了,好全了,前些日子他惊厥发烧了一阵,现在全好了。这不,我爱人说怎么也得请救命恩人吃一顿,您看您今晚有没有时间……”
又是请吃饭?
林逸秋心里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先不说他去不去,就是他想去,他顾忌着名声也去不了啊,加上身边这个王晓军又不是个省油的灯,万一在后边告自己一状,说自己吃人民的,就坏事儿了。
金爱国看林逸秋一脸动摇,更加卖力了:“您放心,我们家也就是贫下中农,没有什么大鱼大肉,绝对不搞什么特殊!”
林逸秋想到自己跟王晓军聊了一路,好不容易对方有所松动,自己就拍拍屁股跟金叔走了,王晓军指不定心里怎么想,硬是拒绝金家人的好意,又有些不近人情,倒不如把王晓军也带上,把他也拉下水。
想到这里,林逸秋脸上闪过一丝了然:“那行吧,也不要说什么请客不请客,我有粮票,我今晚就派饭到你家了。”
“行行行,我这就回去准备!”金爱国见人答应了,大喜过望,赶紧回去准备了。
林逸秋则在王晓军反应过来之前,先一步打断他:“晓军,要不你也一起来吧!”
“我?这合适吗?”王晓军一下子有些受宠若惊,毕竟他不是生产队正经干部,他可没有什么粮票,要说跟着去蹭吃蹭喝,他跟金家人又不熟。
“这有什么要紧的?我真没想到咱们俩这么聊得来,我还有一肚子的话没跟你讲呢,本来我就打算跟你一起吃晚饭来着,有些话别憋在肚子里不吐不快啊!金家那边你不用担心,我可以出两张饭票,就当是我请你了。”林逸秋作为生产队的一员,每天中午都包一顿午饭,月初会发30张面值2两的粮票,差不多就是一个月的饭量,不够吃的则要自己补钱。拿一张粮票换王晓军歇几天,少在刘家村挑刺,这笔生意,划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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