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野心就行,她就怕对方没野心呢!
陆雪有意无意透露了自己的出身,果然让陈铮对自己更加死心塌地。
只是在林逸秋和刘季年两人身上的挫败,一直是陆雪的心头刺。
直到偶然的一次机会,她撞见刘季年跟林逸秋亲吻的画面,这才幡然醒悟。
原来一个生产队的副队长一个村长,私下里竟然是这种关系。
陆雪虽然出身军人家庭,家里没有发生过什么腌臜事,但是两个男人这种事情她也没少见过。之所以没有把事情告诉陈铮,也是她单纯地觉得这个把柄说不定有用得上的一天。而把柄之所以叫把柄,分享给别人就不再是把柄,而是公开的秘密了。
陈铮简单地讲了讲最近发生的事情,陆雪的思绪也渐渐回笼。
为了更好地笼络陈铮,她开始改变以往颐指气使的大小姐脾气,装作纯真善良,不谙世事的模样。
陆雪说:“最近队里倒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就是林队长会常来,他来看张东山,不过大家都说……”
陈铮好奇道:“都说什么?”
陆雪含羞带怯地看了陈铮一眼:“男人看男人有什么好看的,大家都说林队长肯定是有喜欢的人了,那人就在队里,假借看张东山之名,实则是来看对方。唉,真不知道林队长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子,毕竟他是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我猜说不定是李队长呢,不是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
陆雪还在絮絮叨叨,但陈铮的心却渐渐沉下去了。
林队长会常来,他来看张东山……
男人看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林队长肯定是有喜欢的人了……
陆雪的每一句话,都像魔咒一般困扰在陈铮耳畔,他突然吼道:“够了!别说了!”
陆雪一愣:“你怎么了?”
陈铮勉强挤出一抹笑容,对她温声说:“没什么,不过天色很晚了,你快回去吧。”
陆雪装作善解人意的模样:“行,那你回去吧,呃,好好照顾你娘。”
陈铮看着陆雪逐渐远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从大少爷变成劳改犯,他人生的前二十年可谓是命途多舛,因此他对他人的情绪感知非常敏锐。
他能感觉得到陆雪不喜欢他娘,毕竟他娘的身体是个累赘,可他却不能说什么,因为他还要靠对方走出刘家村。
但现在,对方显然并不想帮自己。
陈铮暗自捏紧了手心,锐利的指尖在手心刻下深深的划痕,但他却丝毫感知不到。
林逸秋……
刘季年……
现在还多了一个张东山……
陈铮在心里暗自念下这几个名字,最后选择了回到牛棚。
新的一年,刘家村比去年更热闹了。
因为刘家村道路平坦,村中来来往往多了不少做工的外村人。以林逸秋照相馆为中心,渐渐形成了一个心照不宣的小集市,每逢遇三的数字,都会有人拿着家里吃用不完的东西来这里交换,大大免去了去镇上买东西的麻烦。
没有做上食品厂工人的村民也不甘落后,照相馆边上的房子渐渐都被出租了出去:裁缝铺、理发馆、修鞋铺、小饭馆……如雨后春笋般建立起来。
刘家村变得越来越热闹了。
现在刘季年除了担任村长一职,食品厂对外出售的货品也都由他一一负责出库。
刘家几个兄弟因着刘季年的缘故,被林逸秋安排上了好工作,刘大刘三一家对林逸秋均是感恩戴德。
如今的林逸秋跟刚来东北的时候可不一样了,他有爱人,有左右两个副手,还有一甘追随者和可信任的人,日子真的在一天一天变好。
四月中旬,天气开始逐渐回暖,本是春耕的好时节,解春山却在这时候突然病倒了。
其实也算不得突然,解春山的身体一直就不好,前两次因为林逸秋的缘故勉强活了过来,但是一直未能平反昭雪这件事终究让他心里生出了不少郁结之气,加上身体虚弱,一下子就昏迷了。
解春山晕倒的时候,刘季年押送一批非常重要的货物去了市里。
林逸秋急得团团转,刘大斌破例找了个有名的赤脚医生给他医治。
但林逸秋心里隐约有预感,所有的好运怕这次是用完了。
果然,医生看完以后,对林逸秋跟刘大斌摇了摇头。
林逸秋心里明白,解春山这是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了。
他的心里猛然生出一股悲凉,因为解春山,也因为无数像解春山一样的人。他怕刘季年来不及回来,解春山晕倒的那一刻就立刻喊了刘小昌去找他回来。
春雨终于落下了,空气中都湿漉漉的,闷得人喘不过气。阴暗的天气就像林逸秋此刻的内心,不见半分光彩。
这天,昏睡多日的解春山终于醒了。
林逸秋一直守在床前,他知道解春山对于刘季年就是再生父母一般的存在,不敢有丝毫松懈。
见人醒了,林逸秋立刻把煎好的人参水给他喂下。
解春山的意识逐渐清醒,他轻轻斥了一声:“我就不喝了……浪费……”
“您别说话,我来喂您。”说着,林逸秋吹吹了汤匙里的参汤,开始给他喂药。
可解春山却没有张嘴,参汤渐渐从他嘴角流下,汇进了衣领中。
解春山蠕动了一下嘴唇,艰难地问:“季年呢?”
林逸秋赶紧回他:“他马上就回来。先生,您再等等。”
解春山又道:“路上要小心,不要催他……”
林逸秋说:“是,我知道我知道,不催他。”
林逸秋千盼万盼,第一个来的人却是远在农场的徐离景。
他脱了雨衣快步进来,跟林逸秋一样,守在了老人身边。
“要不是援朝去农场喊我,我怕是至今还什么都不知道呢!”徐离景语气略带责备。
他跟解春山算得上一起创作的笔友,两人之前合作了《孙丁宝下乡记》还有《陈三闹茶场》等等剧目,颇有一番忘年之交的架势。
林逸秋淡淡地回他说:“实在是太忙了,村里的事,先生的事,厂里的事……”
见林逸秋神色疲惫,面色苍白,一副不欲多言的模样,徐离景也不好多说什么了。
傍晚,一直神色恹恹的解春山终于有了神采。
但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征兆,反而预示着不详。
林逸秋擦了擦止不住的眼泪,把跟解春山关系比较要好的几个知青和村民,以及之前一起关在牛棚的邻居都喊到了他的住所外,然后才进入了室内。
林逸秋进来的时候,解春山已经坐起来了,他半倚靠着床头在喝徐离景喂的米汤。
他问林逸秋:“季年呢?”
林逸秋老实回答他:“他已经在赶回来的路上了。”
“胡闹,正事要紧,怎么能中途离开?”恢复神采的解春山仿佛又变回了那个色厉内荏的老先生。
语气略重了些,解春山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好不容易缓解了过来,他不解地看向林逸秋:“怎么哭了,难道是我太凶了?”
林逸秋闻言一摸脸颊,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了,难怪脸上凉嗖嗖的。
解春山对徐离景温声道:“我吃饱啦,谢谢你景小子,你也累了一天了,快去休息休息吧。逸秋,过来跟我说说话。”
徐离景知道他们有私密话要说,便识趣地出门了。
林逸秋坐到了解春山身边。
油灯下的解春山面色红润,爆发出了以往完全没有的神采,仿佛精力用不完似的。他似乎也知道自己目前的处境,还乐呵呵地跟林逸秋说话。
解春山先是疑惑:“都大小伙了,还哭呐,又不是那小姑娘。再说了,有什么好哭的,我都八十好几的人了,算得上长寿了,有几个能活到我这个岁数的。”
话虽如此,却并不能安慰到林逸秋,但他依旧装作听得津津有味的样子。
解春山换了个更舒适的位置,开始回忆自己的前半生:“我的父母、兄弟都死在了战乱里,战友们死在了内乱中,领养的娃儿死也在荒年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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