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安好,恭贺大王。”莫岣单膝跪地与嘉王见礼,“在下要主持金吾卫交接,若有怠慢,请大王恕罪。”
说罢,没等嘉王有所反应,身高近乎十尺的莫岣已经自顾自的站起来,转身走向整齐排成两队的金吾卫,依次确定队列中的所有人都是他熟悉的面孔。
折腾到太阳彻底从地平线上爬上来,金吾卫终于交接完毕,莫岣才来请嘉王入宫。
“劳烦大王久等。”莫岣深深的低下头。
嘉王早就知道莫岣的性格,他还知道些更深的隐秘。
莫岣确实是暗卫出身,原本叫十二,焱光帝要用他,让太医院不惜一切代价治十二身上的暗伤,让十二能拥有和正常人一样的寿命。
包括十二在内,当初共有六名暗卫,同时受到太医院的诊治。
最后却只有十二和十九在太医院的诊治下成功根治暗疾,获得光明正大的站在焱光帝身边的机会。
焱光帝亲自为二人赐名。
十二选莫为姓,意为提醒自己不要忘记焱光帝的恩情,被赐名为岣。如今官拜正二品金吾卫大将军,掌握长安的所有兵马,说是权势滔天都不为过。
十九选白为姓,意为重新开始,被赐名为千里,是焱光帝的女官,替焱光帝草拟诏书,保管玉玺。外面善于溜须拍马的人,甚至尊称白千里为‘内相’。
焱光帝荒唐多年,虞朝仍旧能维持平稳,除了有三代帝王留下的底蕴,亦少不了忠心耿耿的莫岣和白千里的功劳。
嘉王对莫岣笑了笑,“是我沉不住气,迫不及待的想与阿耶分享稀奇事,竟然忘记宫门交接的时间,大将军又有何罪?”
莫岣保持低着头的姿势表示对嘉王的恭敬,口中的话却没有半分客气,“大王要带何物进宫?卑职要先检查一番。”
嘉王跳下马车,稳稳的落在莫岣旁边,是我昨日在府中设宴的吃食,想带来给阿耶看看。
莫岣只看了眼菜色就移开目光,改为检查食盒内是否有不妥,“圣人不会吃外面的吃食。”
哪怕是亲儿子献上的吃食,焱光帝也不会改变态度。
嘉王早就知道这点,他对莫岣道,“只是与阿耶分享我的喜悦,如果阿耶看到这些菜色,生起想要品尝的想法,正好可以拿去御膳房,让大厨们做个参考,刚出锅的菜,味道才够鲜美。”
莫岣再次沉默下来,嘉王却主动找话,“我看大将军的剑穗不错,可是英国公府的年礼?”
“嗯”莫岣应声。
“我也收到了差不多的年礼,却是个光秃秃的剑穗,上面什么都没有。不像将军的剑穗,竟然还带着颗红珊瑚。”嘉王试探着伸出手,见莫岣没有拒绝,才将剑穗上的红珊瑚拢在手心,“雕工极佳,像是前朝唐大家的作品,英国公有心了。”
莫岣身形稍顿,他是粗人,并不知道嘉王口中的唐大家是谁,只知道让嘉王连连称赞的东西,必定不会是凡物。
麻烦
过了差不多一刻钟的时间,莫岣才检查完马车里所有的东西,请嘉王进宫。
嘉王点了点头,道了句‘大将军辛苦’。
松年将始终捧在手心的油纸包递给莫岣,笑道,“这是昨日王府宴客时的各色糕点,大将军和金吾卫的人都公务繁忙,没时间去王府赴宴,尝尝这些糕点,也算是蹭上大王的喜气。”
莫岣接过糕点,对松年点了下头,站在原地,目送嘉王的马车离开。
他将腰间的剑穗扯下来塞进怀中,糕点递给身后的亲卫,“当值不许吃,午歇的时候可以。”
亲卫还不能像莫岣一样,情绪完全不外露,声音中隐隐含着雀跃,“是,大将军!”
来到焱光帝的赤阳宫前,嘉王又开始漫长的等待。
如果不是焱光帝召见,任何前来求见焱光帝的人,都要等到焱光帝的允许后,才能踏入赤阳宫,否则一律按照擅闯宫门论罪。
皇后曾因为擅闯赤阳宫险些被废,至今都没拿回六宫大权。
嘉王站在越来越炽热的阳光下,暗道了声失策。
早知道今日阳光这么好,他就该少穿两件衣服,否则等会进门见到焱光帝的时候,若是红光满面,肯定要惹焱光帝不快。
不知何时暂时离开的松年悄悄走回来,在嘉王身侧以不高不低,正好能让赤阳宫守卫听见的声音道,“昭仪娘娘知道您进宫,特意派人来传话,请您拜见过圣人后,别忘去她那里坐坐。”
所有侍卫都看不见的地方,松年借着嘉王宽大的广袖遮挡,悄悄递给嘉王块只有手指大的糕点。
糕点里搀着药粉,会让人腹如刀绞两个时辰,隔天有腹泻的情况。
不知道等了多久,赤阳宫内才有人出来,说焱光帝现在有时间召见嘉王。
嘉王忍着腹痛,艰难的迈开快要彻底僵硬的双腿,暗道想要见老头子,真是越来越不容易。
他上次来求见焱光帝的时候,只在外面站了两刻钟的时间,今日却至少等了一个时辰,可见焱光帝是被朝臣们逼得没有办法,才会给他们兄弟封王,并不是心甘情愿。
宫人将嘉王引去暖阁,刚进门便有古怪的药味扑面而来,本就是强忍着腹痛的嘉王顿时被熏得脸色惨白,险些没忍住吐出来。
好不容易见到焱光帝红色绣金龙纹的寝袍,嘉王立刻跪下去,顿时觉得空气清凉不少,暗自松了口气的同时,一声‘阿耶’唤得满是充沛的感情,引得本想晾着嘉王的焱光帝立刻看了过来。
“嗯?”焱光帝见到嘉王脸色惨白,头上满是细汗的狼狈模样,眼中闪过诧异,“怎么如此狼狈?”
嘉王苦笑,“儿昨日设宴,宗亲勋贵们个个都有自己的脾气,若是往常,我绝对忍不下他们,昨日确是阿耶赐给我的好日子,我怎么能忍心让这样的好日子留下瑕疵,只能尽量忍让”
“没想到儿终究是高估了自己的气量,竟然气得直到天明都没睡着。”嘉王长长的叹了口气,似羞愧似委屈的抬起袖子捂脸。
“哈哈哈”焱光帝的笑声中充满解气般的畅快。
嘉王暗自捏紧指节,依旧有气无力的开口,“说来惭愧,儿竟然直到现在才知道,阿耶迟迟不给儿封王,是不忍心见儿丢这份丑,受这份委屈。”
实际上就是不想让儿子们过得风光的焱光帝没有半点愧疚的接下嘉王的惭愧,哼笑道,“你原本以为吾为什么不给你封王?”
嘉王抬起头,看向焱光帝的目光中满是孺慕,“儿正式封王,今后除了是阿耶的儿子也是嘉王府的主人。相比‘大王’,儿更喜欢听人称呼儿为‘皇子’,想来阿耶也是舍不得儿,才顶着朝臣的压力,迟迟不肯下旨封王。”
“哈?”焱光帝又笑出声来。
几番对答,焱光帝看嘉王十分顺眼,连带着因为嘉王为封王大张旗鼓的宴客而产生的怒火也散得七七八八。
没脑子的蠢货,不足为虑。
焱光帝眉眼含笑的望着嘉王,“起来吧,到近处来坐,我听听他们是怎么欺负你了。”
说出来,再让我高兴会。
松年不能跟进来,其他人眼中皆没有嘉王。
嘉王只能自己从地上爬起来,他知道焱光帝就喜欢看他狼狈的样子,故意起的很匆忙,跌跌撞撞的往焱光帝身边不远处的小凳子处走。
身高八尺的嘉王可怜兮兮的坐在还没他小腿高的凳子上,慢吞吞的说起昨日的事。
头一件,就是英国公府和信阳郡王府的官司。
在嘉王口中,他仍旧不知道发生在王妃院中的意外究竟是谁对谁错,要是让他来判断,除了两岁的纪宝珊完全无辜,小郡王和世子夫人都有错。
英国公府认定是世子夫人的错,信阳王府却觉得宜筠郡主没错,错的是小郡王,英国公府为了包庇小郡王,故意将错处归结到宜筠郡主身上。
两府皆不肯退让,吵得不可开交,非要拉着嘉王为他们主持公道。
“我能为他们主持什么公道?”嘉王抬起脸,委屈的看向焱光帝,“如果我说什么他们都肯听,我可定要先让宜筠郡主和小郡王给宝珊赔礼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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