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靖柔眼巴巴的看着纪新雪在她身侧站定,正想打趣纪新雪几句,还没来得及开口,忽然见远处扬起滚滚烟尘。
羽林卫来报,已经能看到长平帝的仪仗。
此话一出,松散的队伍立刻恢复原本的整齐肃穆。
刚对上目光的纪靖柔和纪新雪同时看向前方,眼中浮现几乎一模一样的想念和期待。
与此同时,弃马改乘车架的长平帝正好提起纪靖柔和纪新雪。
他对身侧的松年道,“他们到没到长安。“
松年连忙将刚收到的消息告诉长平帝,“宝鼎公主和安武公主已经在三日前回到长安,此时定在十里长亭处等待陛下。”
长平帝轻哼,对二人去封地巡查时迫不及待的离开长安,回长安时却找尽理由拖延的行为极不满。
松年坐在车架的阶梯处,方便与长平帝说话,“宝鼎公主和安武公主是同时抵达长安,怀安公主与灵王、金明公主、吉昌公主亲自去城外迎接他们,在怀安公主府为宝鼎公主和安武公主接风。下午时,公主们和灵王、襄临郡王又去宁静宫给太后和太妃请安。”
长平帝‘嗯’了声。
他离开长安前,苏太后身体略有不适,每日午时都要睡足才能保持精神。
纪敏嫣先将人带回她府中,很有长姐的风范。
“敏嫣他们有没有发现异常?”长平帝问道。
虽然纪新雪给他的信中,从未提起如今再扮女装是否艰难。但长平帝消息灵通,早就知晓从商州传到长安的丝巾是出于纪新雪。
从完全不需要借助外力,到丝巾不离身,可见纪新雪身上的变化极大。
每当想起纪新雪,长平帝就会在洗漱时低头看铜盆中的倒影,暗自满意纪新雪治下有方,没让任何风言风语传到长安。
松年低声道,“怀安公主躲了安武公主两日,还有灵王对襄临郡王动手的传言。”
长平帝面上浮现诧异,“璟屿,动手?”
听闻没有更多的消息流传出来,虞珩也没因此与纪璟屿生分,长平帝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远远见到等在十里长亭处的人时,长平帝先以目光寻找纪靖柔和纪新雪的身影。
许久未见,二人年岁又小,相较于两年前,肯定会有变化。
远远看到站在最前排的儿女们时,长平帝立刻找到纪靖柔、纪新雪和虞珩的身影。
虞珩最好认,他的身形和纪璟屿仿佛,身上的郡王常服极显眼。
长平帝移开放在虞珩身上的目光,依次打量站在最前方的人。
一、二、三、四……七。
没缺人,也没多人。穿着白狐斗篷站在同处,让他难以分辨的人,正是纪靖柔和纪新雪。
迎接长平帝回长安的宗室、勋贵和朝臣整齐的跪下,以太常寺礼官提前交代的祭文问候虞朝历代帝王。
长平帝站在高大的车架上,踏着整齐又肃穆的声音停在朝臣们前方,同样是以太常寺礼官提前拟定的内容答复群臣。
纪新雪回长安的时间太晚,没赶上太常寺礼官将需要背诵的祭文送到各处的时候。纪敏嫣等人也没提醒过他这件事,只能深深的垂下头,假装在背诵祭文。
好在他身为皇嗣,本就跪在最前方,身侧只有同样背不出来的纪靖柔和正尴尬的用手指抓斗篷的纪明通,完全不必担心会有人揭穿他假背祭文。
九问九答的过程远比纪新雪想象中的复杂,他抬头悄悄看向长平帝,只看到比他正常站着的时候还要高的车架。
未免动作太大被后面的人发现他的小动作,纪新雪只能忍住对长平帝的想念,重新低下头,盯着车架上古朴的花纹发呆。
直到纪新雪感觉小腿已经麻木,九问九答才彻底结束。
长平帝缓步走下马车,言他在皇陵祭祀祖宗时,有幸在梦中与祖宗交谈。可惜醒来后,仅对只言片语还有印象。
只听了几句话,纪新雪就知道,长平帝口中的梦也是提前准备好的小作文。他从研究车架上古朴的花纹,改成研究长平帝靴子上腾飞的金龙。
“望众卿与我共勉,莫要让列祖列宗失望。”长平帝说出结束语时,不偏不倚的停在纪新雪和纪靖柔中间。
随着松年沉声叫起,纪新雪和纪靖柔端正叩首,口称‘谨遵阿耶教诲。’,抬头看到面前的手臂,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阿耶。”
长平帝看到花容月貌的‘女儿们’,嘴角的笑意陡然僵硬。
虽然两年没见,纪靖柔和纪新雪身上都发生不小的变化,但他们的五官几乎与从前没有差别,只是随着年纪的增长,变得更成熟。
长平帝却因为见纪新雪和纪靖柔颈间都有丝巾,生出分不清谁是谁的苦恼。
直到纪新雪和纪靖柔因为长平帝的沉默,脸上浮现疑惑,长平帝才拍着纪新雪的肩膀道,“蒲州水土养人,你的气色变好了。”
纪新雪惊讶的睁大眼睛,下意识的看向身侧同样难掩震惊的纪靖柔。
他的封地在商州,不在蒲州,封地在蒲州的人是纪靖柔。
阿耶怎么会认错?!
要不是身后就是群臣,纪新雪很想抬手摸摸长平帝的脑门温度是否正常。
相比纪新雪心中的震惊大于委屈,纪靖柔心中的委屈远远大于震惊。
她觉得长平帝认错人的行为,像是在她心中最遗憾的地方刺了一剑。
哪怕她的容貌能肖似纪新雪九、不,只要能肖似纪新雪八分,她就是当之无愧的长安第二美人!
但她不像啊!
纪靖柔气愤的甩开长平帝的手臂,转身投往纪敏嫣的怀抱。
纪新雪尴尬咳了声,小声提醒长平帝,“阿耶,我和凤郎从封地带回个能‘报时’的洛钟,已经送到凤翔宫。”
长平帝收回盯着纪靖柔背影的目光,定定的望着纪新雪。
纪新雪被看的头皮发麻,忍不住低头看身上是否有不妥当的地方,以手掌覆盖颈间的丝巾,悄悄整理靠近喉结的位置。
长平帝的目光随着纪新雪的手移动,忽然抬起手帮纪新雪整理丝巾。
略带颤抖的指腹隔着丝巾贴在起伏明显位置,长平帝心中最后的侥幸也被彻底打散。
难道是因为从小到大穿了太多次的女装,所以才会……?
纪新雪满脸无辜的与长平帝对视。
要不是他整日都会在等待梳头的时候,望着铜镜中的倒影陷入没有结果的单恋,恐怕会怀疑长平帝难以置信的反应是嫌弃他丑。
没想到内敛、沉稳如长平帝,也会因为见到离家许久的孩子,表现出难以掩饰的激动。
纪敏嫣边轻轻拍打纪靖柔的后背,安抚纪靖柔的情绪,边分出心神看向表情逐渐空白的长平帝和满脸感动的纪新雪。耳边是纪靖柔低不可闻的委屈声音,“阿耶竟然认错我和小五!”
她轻声道,“可能是阿耶没想到,小五能在两年之内长的比你高。”
纪靖柔闻言,眼中的委屈稍稍退散,从纪敏嫣肩上抬起头,“真的?”
如果长平帝是因为这个原因认错她和纪新雪,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纪敏嫣低头与纪靖柔对视,凤眼中皆是柔和的笑意,“真的。”
假的。
她觉得阿耶是因为无法立刻接受儿子比女儿还美,所以在自欺欺人。
这个念头让纪敏嫣眼中的笑意更浓,她无法用具体的语言形容此时的感受。突然发现仿佛巍峨高山似的阿耶也有不愿意面对的事,还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委实让纪敏嫣觉得新鲜,忍不住想要多看几眼。
纪靖柔却信了纪敏嫣完全不走心的安慰,因为长平帝的认错人生出的委屈终究比不上对长平帝的想念。
她依偎在纪敏嫣身侧,目光幽幽的望着长平帝和笑容满面的纪新雪。在看到纪新雪笑嘻嘻的朝着她招手时,立刻回到长平帝身边。
算了,谁让她将近两年没出现在阿耶面前。
从明天开始,她日日去给阿耶请安,阿耶就不会认错人了!
此次因为明年妨碍祖宗去皇陵祭祀,是百姓皆知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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