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必是那三个小畜生给我下毒……”
莫岣眼中闪过无措,颤抖着手放在焱光帝颈侧,后退半步将脑门贴在大理石铺的地面上长跪不起。
白千里也无法相信焱光帝会如此轻易的驾崩。
太医不是说还有一天吗?
圣人甚至连句完整的遗言都没留下。
明知道莫岣不会出错,白千里仍旧在亲自验证焱光帝没有呼吸后,才怅然若失的跌坐在地上。
天边第一道霞光透过尚未彻底散去的雾霾映入室内,照亮焱光帝死不瞑目的脸,也照亮莫岣僵硬的身躯和白千里的脸上的泪痕。
整宿未睡的不止是内宫的人,整个行宫的人都提心吊胆整宿。
昨日焱光帝连续给嘉王加食邑的圣旨刚传到各处不久,金吾卫突然围住所有宗室和勋贵的住所。
三年前,金吾卫尚且只围在亲王府外。
三年后,金吾卫却连宗室和勋贵的住处也围住,甚至直接破门抓人。
这般动静让朝臣们心惊胆战,怎么可能睡得着觉?
自从嘉王被内宫的梁太监带走后,纪新雪等人就再也提不起说笑的兴致,听闻焱光帝接连给嘉王加了两次食邑,他们脸上的凝重才稍稍缓和。
等嘉王遣人回宫殿报信,知道嘉王已经离开内宫去了德妃宫中,纪新雪等人才彻底放下心中大石,各自回房间用膳。
彼时满脸笑容的他们万万想不到,他们会在用膳的时候被闯入宫殿的金吾卫抓进内宫。
明明被抓出嘉王的宫殿时他们还是四个人,被关入即使没点蜡烛也能看得出来四周金灿灿的房间里后,他们就变成了三个人。
纪靖柔不见了!
发现少了个人,纪新雪飞扑到门口大喊,“你们忘了嘉王府的三娘子,纪靖柔!”
纪新雪、虞珩和纪璟屿拍着门叫喊半晌都没得到任何回应。
黑暗的角落里忽然响起第四个人的声音,“这里本就没有纪靖柔。”
“啊!”
纪新雪被这个声音吓得放声尖叫,下意识的抱住身侧的虞珩。
他不信玄学,但他怕鬼!
纪璟屿的反应也没比纪新雪好到哪里去,他紧贴着大门软倒在地上,目光发直的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什,什么动静?”
唯有单手抱住纪新雪的虞珩能保持冷静,他从靴子中掏出柄匕首,“谁!滚出来!”
角落里的人既没因为吓到纪新雪和纪璟屿愧疚,也没被虞珩吓到,他神态麻木的开口,“黎王府纪承琥。”
确定角落里是人,纪新雪和纪璟屿立刻恢复正常,虞珩也将匕首藏回靴子里,没等他们问纪承琥有关纪靖柔的事,又有人被关了进来。
这次被关进来的人是伊王、振王的儿子和纪柳。
纪新雪摸向手腕上的红玉珠串,不必再问纪承琥,他已经知道这里为什么没有纪靖柔。
等纪成也被抓进来后,四个人摸黑找了个角落躲起来。
其他人也不傻,纷纷怀揣着侥幸,各自找隐秘的地方藏身。
殿内明明有很多人,却听不见半点声音,连呼吸声都几不可闻。
众人提心吊胆整宿,彼此的面容由完全看不见逐渐变得隐约可见,然后逐渐清晰。
天亮了。
突然响起的钟声吓得殿内各个角落接连发出惊呼声,纪新雪和虞珩无声握紧彼此的手,手指间传来的疼痛带着真实且安心的力量,无声抚平他们突然被惊扰的情绪。
另一边的纪璟屿和纪成已经不顾形象的抱成一团。
好在只有接连不断的钟声,没有金吾卫闯进来抓人。
越来越多的人放松下来,纪新雪却感觉手指间传来的疼痛越来越强烈。他侧头看向虞珩紧绷的侧脸,保持握着手的姿势挪到虞珩正面,温柔的抱住虞珩,用另一只手轻抚虞珩僵直的背脊,希望能以此让虞珩放松下来。
钟声停止后,虞珩猛地抬起落在地上的手,近乎蛮横的将纪新雪拽入怀中,响在纪新雪耳畔的声音沙哑的不像样子。
“阿雪,是丧钟,圣人……驾、崩、了。”
纪新雪猝不及防的被虞珩拽入怀中,正想反抗却听见虞珩说焱光帝驾崩,顿时愣住。
帝王驾崩,丧钟响百次,复三百轮。
刚才的钟声有一百次?
纪新雪还没想不明白心中的感受,眼中的泪水已经止不住的顺着脸颊落在虞珩的衣领上。
他紧紧回抱虞珩,哽咽开口,“我很伤心,才会哭。”
虞珩埋头在纪新雪肩上遮掩快要控制不住的笑意,小声道,“我也很伤心。”
门外忽然传来不知是谁的哭喊。
“山陵崩,圣人大行!”
第52章 三合一
听见丧钟的声音时,嘉王正被困在德妃宫中。
他寻着起身走到窗边,力气大的几乎将窗框推碎。
浅金色的朝阳顺着破碎的窗户倾斜到嘉王身上,让嘉王感受到久违的暖意。他抬起头,定定的望向已经显现出全部面目的太阳,眼中逐渐有泪水流下。
宫巷深处哭喊‘山陵崩,圣人大行!’的声音传来时,嘉王眼中已经布满血丝,他回头看了眼正抬手揉眼眶的偶德妃和苏娴,突然朝着紧闭的房门冲去,一脚踹开阻碍,疯了似的奔向宫殿门口。
“松年,等等。”德妃叫住正要去追嘉王的松年,伸出昨日清洗指甲时被姑姑挑破指甲缝隙处的手,“替我将这个指甲掰碎。”
“阿姐!”苏娴想要拦住德妃,十指连心,何必要遭这份罪?
但她明白德妃的决定才是最妥当的做法,所以她只是转过身不忍再看,并没有真的阻止。
松年大步走到德妃背后,轻声道,“会很疼,娘娘忍着些。“
他站在德妃身后,抓着德妃的虚张的手以特定的姿势摆成握拳的姿势,伸手覆盖在拳头上毫无预兆的用力。
随着清脆的断裂声,德妃的脸色陡然变得苍白却始终没发出任何声音,反倒是苏娴突然从哽咽变成嚎啕大哭。
松年赶到宫殿大门处时,险些没能第一时间赶到嘉王身边,他被德妃宫中的宫人堵住了。
这些宫人也不是故意要拦着松年,他们正背对着松年,抻着脖子偷窥大门处的嘉王和金吾卫,根本就没注意到从后面往前挤的人是松年。
一波三折已经不足以形容宫人们从昨日到现在的心情。
他们先是为被焱光帝召见的主子们担心,怕主子惹怒焱光帝被罚,连带着他们也要倒霉。
焱光帝接连给嘉王加食邑的圣旨传开后,宫人们的担心尽数化为窃喜,得食邑是喜事,德妃、苏娴和嘉王又是极大方的人,肯定少不了赏钱。
别人宫中有喜事大多都只有一份赏钱,他们能拿三份!
赏钱到手,宫人们还沉浸在喜悦的余韵中,突然发生金吾卫闯进门,强行带走县主们且围在德妃宫外不许任何人进出的事。宫人们的喜悦顿时散的干干净净,提心吊胆的熬到天亮。
发现嘉王踹门离开暖阁,飞奔向宫殿大门,躲在宫殿各个角落的宫人们都悄悄跟了过来。他们不敢靠的太近,只能远处观望,正好将路堵的严严实实。
“让开!”松年低声呵斥,提起他面前两个宫人的领子,将二人扔到身后。
全部心神都放在宫殿大门处的宫人们终于注意到后方发生的骚动,看到黑脸的松年,宫人们纷纷作鸟兽散,宁愿忍着胸闷气短人贴着人,也不敢挡松年的路。
松年内监……他可是和莫大将军一样,从暗卫营出来的人!
平日里除了主子们,德妃宫中的宫人们最不敢惹的人就是松年。
莫大将军的名声越响亮,他们就越畏惧松年。
松年赶到嘉王身边时,嘉王已经狼狈的不像样子。
守在德妃宫外的金吾卫同样被丧钟和焱光帝驾崩的消息惊的魂不守舍,但他们早就习惯了无条件执行命令。
他们收到的命令是‘没有大将军的手令,不许任何人出入德妃宫中。’
哪怕焱光帝已经驾崩,他们仍旧不肯让嘉王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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